不曾想夫妻俩在途中遇到水匪,一去不返。据说当时叶歆独自迎战数十恶匪,直至护卫保护不力下林安青被杀,她才北望一眼长安,刎颈自杀。场面之惨烈,鲜血染红了大半的水面。
之后叶大将军带着叶韶亲自南下剿匪,把这些四处流窜的恶徒一网打尽。这后头还牵扯出一桩贪污大案,当然当时幼小的林晏一无所知,也都是后话了。
林晏将剑放在膝头,摸了摸冰冷的剑鞘。
父母去世的时候他都还未记事,印象很是模糊。而娘亲故去没几年,外祖母便也溘然长逝,那个时候是他头一回经历生死之别,每晚都要抱着小舅舅哭到半夜。他总记得叶韶一遍遍耐心地跟他说,“安儿不怕,还有我呢,明儿带你骑马去好不好?”
林晏忽而觉得,自己真是个灾星。爱他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他,就仿佛……他身上带着不详似的。
林晏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住了,背上一阵发寒,急忙抱紧手里的剑。
心障
林晏用过午膳,又在秦进带领下逛了大半个王府,听他讲了些无甚重要的条例,又自己独自用了晚膳,直到天黑,竟也再没见到景纯王一眼。
荧荧烛光照着书页。王府的烛台都是青花勾莲纹的,八角台座圆长颈,精美非常。林晏痴盯着那朵花纹出神,他傍晚时经过景纯王的院子,他瞧见里头点起了烛,院门外却站了许多守卫,静悄悄的。
正想着,墨梅在外头敲了敲门,“小少爷,王爷来了。”
林晏一怔,转头,周璨已经拄着手杖进门了。
他应是才沐浴过,一头半湿的长发随意搭在肩头,裹着厚重的狐裘,面颊微粉,眉宇间似乎都有几分喜不自胜。
“你过来做什么,传人捎个信,我过去就是了。”林晏看他一瘸一拐的,想到管家说的他每日还要被扎针,不由有点儿看不下去。
周璨显然心情很好,冲他摆了摆手,自己到桌边坐下,“给你看个好东西,”他曲起两根手指在桌上敲敲,后头跟着的姑娘臂弯里挂着个食盒,手里捧着只长匣子,将东西一件件置到桌上。
那姑娘林晏见过好几次,想是周璨的贴身丫鬟。周璨这金贵王爷,选的婢女都是顶好看的,墨梅跟她一比简直是个粗鄙的乡下丫头。那婢女穿得极单薄,玲珑有致的身段很是清楚地显现出来,面上却十分清冷。她先将食盒打开,将里头各式的点心分盘拿出,最后倒了两杯茶,低着眸子又退了下去。
林晏从小被叶韶带着疯,身边除了墨梅几乎没有别的姑娘,此时见着那婢女,竟然有点发臊,眼睛不知往哪看,只好牢牢盯着那匣子。
周璨哪里没瞧见他的窘迫,张口就来,“有什么不敢瞧的,要不本王把揽月给你算了?”
林晏骇了一跳,“不……”他耳朵发烫,“不要……”
周璨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林晏往门那瞟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揽月似乎是翻了个白眼。
“不逗你了,坐过来,打开看看。”周璨随手把那狐裘解了,扔进后头揽月的怀里。
他里头也只穿了薄薄一件月白的对襟褂子,空荡荡地罩在身上。这才不过半月,他可真是瘦了太多。
林晏瞧了他几眼,犹疑地走到匣子跟前。说真的,照周璨这德性,要是里头是窝老鼠他也不会意外。
周璨朝他抬抬下巴。
林晏心里叹了口气,并不十分期待地打开了匣子。
只一眼,林晏就愣住了。
那是把厚重的横刀。柄鞘均为铁,錾金纹缀青瑙,却因雕刻式样清简,不显华丽而显肃杀。林晏低下头去摸了摸刀格,错金如意云纹,因用得久了,被人摸得圆润光滑。他托起一点刀柄,将那刀鞘褪下去几寸,便见从刀格上延伸下来的云纹汇巧妙汇聚成一个圆形的图案——叶家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