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喉咙一紧,赶紧将那刀翻过来,与那家徽相对应的位置,刻了一个“韶”字。
林晏猛地转头看周璨。
“咳,本是该一起入土的,我动了点手脚扣下了,想你应该更想要留在身边。”周璨摸摸鼻子,从指缝里偷偷打量林晏的神色是高兴还是气恼,“那穗子不能用了,改明儿你重新选一个系上,跟吟霜一块挂你床头吧。”
林晏转回去,低着头盯着那刀不说话了。
周璨察觉气氛不对,朝揽月摆摆手,婢女会意地带着墨梅出去,将房门关好。
周璨低头仔细一瞧,林晏居然对着那刀红了眼眶,见周璨凑近,他转身往一旁坐下,把脑袋埋进了手臂里头。
怎么好端端的又哭上了?他原是听秦进讲林晏午膳晚膳都吃得不多,想着自己要好好将林晏喂胖的职责,便亲自送夜宵上门。又觉得光送吃食太过刻意,便还带了个大礼,不成想居然把小东西给弄哭了。
周璨脑壳发疼,挨过去抓了抓林晏头顶,放软声音,“怎么了?不想要?我拿走,拿走好吧……”他连“本王”的自称都给丢了,使出浑身解数哄起小孩来。
“别……”林晏哽咽着,仍旧不肯抬头。
周璨将脑袋压得跟他一般低,脖子酸得要命,还得忍耐着顺着接下去,“好,我不动它,你抬头好不好,”他想了想,还是伸手按到林晏脖子后头抚了抚,“怎么了这是,你跟我说说?”
他一头长发落在桌上,差点儿碰到烛台,周璨嫌碍事,从袖子里抽出块帕子,抓了抓还潮湿的头发,用帕子系了起来。
林晏抬头的时候,便看见周璨正抬着手臂束发。他两条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露出来,上头还有几道新愈的疤痕。他头发扎得极其马虎,零落的碎发垂在额边,衬得他眉眼柔和,见他终于抬头,周璨还朝他微微一笑,那微挑的眼角稍稍压平,那种轻浮感趋近于无,竟然还有点儿温甜的讨好。
林晏一时忘了哭,只是怔怔地一个抽噎。
“如何不开心了?”周璨似乎是觉得他挂着泪珠的脸蛋挺讨人怜,伸出手指刮了刮他的下巴,漆黑的瞳仁里泛出点儿暖暖的光亮。
周璨似乎就是有这种本事,一个表情一点儿笑容就能让人忘记他是个讨人嫌大坏蛋的事实。林晏毕竟年纪小,心思又重,在这陌生的王府自己胡思乱想了一日,再憋不住了,吞吐道:“我……是个扫把星吗?”
周璨听他这么一问,笑容收了去,眉头蹙起,有点儿冷地问道:“听谁说的?”
林晏摇摇头,似乎是又不想说了,用袖子使劲蹭了蹭眼睛。
周璨叹了口气,“瞎想什么呢,”他抬手,将林晏下眼睑那被自己蹭落的一根眼睫轻轻揭去,“你看看我,因为我,我母妃去世,父王撇下皇位修仙去了,皇爷爷也给气死了……”他似乎是被自己说笑了,按了按自己额角,“你要是扫把星,那我得凶煞成什么样啊?”
他这自损三千式的劝慰方式把林晏说傻了。其实,方才他从他脸上揭睫毛时林晏就有点儿傻了,他那动作过于温柔亲昵,林晏一颗酸涩的心活过来似的咚咚直跳。
“是不是这个理?”周璨还反问了一句,点点那把刀,“你是阿韶的大宝贝疙瘩,哪里能是扫把星呢,要是以后谁这么说,告诉本王,本王收拾他。”
这整天阴魂不散的怪念头似乎被他这么几句浑话给轻飘飘化解了去。
林晏鼻子还塞着,闷闷道:“……谢谢。”
周璨古怪地瞟了他一眼,笑着摇头。
“你的伤……到底是……”林晏还没忘了他刚看见的疤痕,过了刚才这事,周璨在他眼里慈眉善目了不少,礼尚往来,他觉得他应该聊表关心。
周璨想起早晨在马车里他也问了,再搪塞这小祖宗估计得恼,便也不打算瞒他了,“半月前在大水川,分心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林晏自然明白了他为何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