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周太傅突然提起家国,魏姝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虽然心里失望,但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老师,她安安静静地听完,像平时在课堂上那样,同老师分辩道:“我最近看了不少有关西北和夷族的风俗游记,里面都说到夷人野蛮,缺少教化。尤其是靺鞨人,族内懂汉文的人屈指可数,他们根本不知道何为仁义礼信,做事全凭喜好,大安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周太傅却道:“与虎谋皮,还是行之有效,这全要靠公主。公主是臣的学生,臣知公主心思才智非寻常女子可比,若是旁的公主去和亲,臣或许还会担心,但若是公主你,定能使两国结盟稳固。”
顿了顿,他又说道:“臣想便是先皇还在,也是不忍见大安社稷动荡的。”
魏姝听他提起父皇,终于忍不住讥笑出声:“社稷江山不能女人继承,甚至连外孙都不能随外祖的姓,可轮到稳固江山的时候,却记起女人来了,老师你道可笑不可笑?”
第6章6、雕像
周太傅对上魏姝泛着薄怒的双眼,一时无言。
他被世人谬赞一声大儒,不敢称博古通今,但勉强也算博闻强识,辩才也不弱,想要辩倒魏姝的质问并不难,他甚至还能引经据典,论证女子为何不能继位,以及和亲乃公主责任所在。
然而辩得再好,也不过是遮掩罢了。
事实是,和亲一事于大安有益,于元和帝有益,甚至于靺鞨等等都有益,唯独于去和亲的魏姝,确实不公。
周太傅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惭色。
反倒是对面的魏姝,冷静下来后,忽然说道:“老师不必忧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方才不过有些不甘心,一时发泄几句罢了。”
周太傅都默默做好了无功而返的打算,不防魏姝突然转变态度,不禁犹疑道:“公主的意思是……”
魏姝道:“反正无论如何也躲不掉,再闹下去也没意思,太傅也说了,这也是父皇的意愿,我会做好父皇想让我做的事的。”
周太傅前头劝魏姝的时候,说过若先皇还在,也是不忍见大安社稷动荡的。所以,公主这是答应和亲的意思……
周太傅顿感欣慰,同时也愈加愧疚:“公主大善,臣会请求皇上正式为小郡王加封,有了正式的封号和俸禄,便是公主不在小郡王身边,也可宽心了。”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靺鞨到底比不上神京,小郡王还是留京抚养教育为好,臣也会代公主好好照顾小郡王,绝不使公主有后顾之忧。”
魏姝极淡地笑了笑,说的好听,不过是要把昭儿留京为质,以防她心有怨愤,和亲后反而鼓动靺鞨对付大安罢了。
她点点头道:“那我便提前谢过老师了,不过我还有一事想求老师帮忙。
“我想请老师劝说皇叔,允许我出宫,好趁这段时间,带昭儿在神京四处走走,一为陪伴昭儿,以全母子之情,二则,我也最后再看一眼神京的风光人物,毕竟,一别之后,兴许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魏姝在宫外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父皇驾崩后,她曾几次自请出宫,可惜都被拦了下来。
周太傅觉得魏姝的这个请求也算正常,没怎么犹豫便应承下来:“公主放心,臣稍后便会向皇上说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