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显然大吃一惊,但对方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便僵硬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喘,任由她像小孩涂抹娃娃那样,将自己的侧脸沾上鲜红色的墨迹。
似是觉得不满意,她的手指从侧脸划到了姜昼的嘴唇。
待一切完成后,她放下墨水瓶,仔仔细细瞧着少年,忽然高兴地一拍手:“就是这样!”
房间里没有镜子,姜昼眉头轻皱,借不远处窗户的反光,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样子——少年浅色的唇瓣上多出一抹艳丽而突兀的红,好像刚饮过浓稠的鲜血,雪白的侧脸上则被安妮画了一个形状奇特的符号。
符号歪歪扭扭,看着像缠成一团的荆棘,又像几条盘绕着珠宝的蛇,十分滑稽。
但他能看出来,那不是完全没有章法、无中生有的瞎涂。
“这是什么,安妮?”
“‘他’就是这样画的,给我,还有我们,然后我们为‘他’做事。”
“‘他’?”姜昼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倏然抬头,视线与安妮相交,“你的意思是,有人用这个符号控制了你吗?不,不止是你,还有你们?”
安妮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半晌微微点头。
“谢谢你,救了我,我现在,好了很多。”
姜昼原本想继续问下去,但安妮却阖了眼睛,看上去非常疲惫。
她的状态非常差,为了帮上少年的忙,能想起这些,已是极致。
过犹不及。姜昼深知这一点,只叮嘱安妮好好休息,便起身离开。
眼下他打算去查那个符号的来历。既然揪出来了,就要想办法弄清楚。没准能顺藤摸瓜,摸出一条隐藏的暗线。
走廊光线昏暗,姜昼脸上还糊着干涸的墨迹,他准备回房间,对着镜子将图案描摹下来,因此没有直接将它洗掉。
由于怕被人看见,他选了一条平时比较偏僻,少有人经过的楼道,将头埋得非常低,还用手挡着半边侧脸。
姜昼因为这条线索而心乱如麻,脑海里飞快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伊格莱尔敌我不明,是否该告诉他此事?
还有那个图案,应该从何处查起?自己还能信任谁?
正想着,他的脚步忽然一滞,似乎绊到了什么东西。
姜昼的腿先前受过伤,虽然恢复得快,但走路仍有点僵硬。
他没能撑住身体重心,整个人踉跄一步,重重往后仰去——
一片黑色的衣角从姜昼的眼前掠过。他不知踩到了何人的脚,对方却并未伸手搀扶,任由他因惯性直直摔在地上。
“——!”
姜昼尾椎着地,吃痛地支起上半身,有点茫然地抬头望向对方。
——然后,他撞进了一双极其冷漠的眼睛里。
对面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陌生男人,黑发如墨,一双黑瞳里仿若盛着亘古不化的寒冰;肤色瓷白,宛如一尊没有生命的大理石塑像。
楼道里很暗,只能隐隐看见他五官的大致轮廓,周身的威压却似一张细密的蛛网,缠住少年的心脏,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男人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既没有抬脚离开,也没有上前拉他一把的意思,只冷冷望着狼狈的少年,仿佛他是一件死物。
姜昼咬牙抓住楼梯栏杆,顺势借力,勉强起身,为对方让出一条道路。
“刚才走得急,没留意踩到了您的脚,抱歉。”
实在想不到,他的运气会差到如此地步——在这条平时根本见不到任何人影的楼道,也能撞上陌生人。
姜昼脸上还留着红色墨水图案,楼道里光线很差,他又用一只手挡住了脸,也不知对方看清没有。本欲解释一番,话到嘴边却收住了。
——不知为何,这个男人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但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能扶着楼梯,一瘸一拐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