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曾与谢云信来往书信,提及这个三侄媳温氏,道是位温良纯善的女子,现在又见她虽是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是像信中一样沉稳娴静,并不张扬的样子。
只是性格怕是有一些温吞,也不知当年云信喜不喜欢这个新妇。
想到此处方见溪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道是命运不公,谢云信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么就死了。小时候的谢云信总是很信任他,他比他大几岁,总是诓着他……
他这个做叔叔的,该替他好好补偿他的妻子。
景元心里想着拿人家手短,刚刚收了人家一份礼,现在再要人家免了温家酒楼货品的运费,实在是显得太过贪心。
故而开口:“多谢四叔,只是就算咱们是一家人,也没有让您贴钱的说法。”
见尤氏还要再说,景元却笑着拉了她的衣袖摇摇头道:“四叔心善,只是四叔雇的那些人都是要发工钱的,我们温家,不能仗着是通家之好就坑四叔的钱吧!”
满屋的人都被她最后一句话逗的直笑,尤氏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你啊,真是个油嘴滑舌的丫头,要真不让你娘家花钱,你是不是要说我们逼着你窝里横!”
方见溪随后开口:“这样吧,以后只跟温家要我那些伙计的工钱,你可莫再要推辞。”
见她张口还要是什么,便摆了摆手道:“但碧海楼日后不可收我的酒钱,明熹茶楼亦不可收我的茶钱,自己人吃自家饭,白让我这些年花了那么多钱。”最后摇了摇头,倒显得十分无奈的样子。
景元明白他这是在说笑,不说以后,就这两年他能去杭州府吃几顿饭,喝几杯茶,不过是拿话堵她。
一时间只觉得,单就钱这事上,欠他太多,好像很难还得上了。
众人有来有回的说了半日的话,次间里饭便摆好了,宝珍悄悄告诉景元她也饿了。
“三婶,我闻到了,有五味杏酪鹅……”倒真是饿坏了,人在饥饿的时候,嗅觉总是很敏感的。入了席,景元瞧见桌上果然摆着一盘五味杏酪鹅。
厨房里厨子管事这些还是很尽心的。桌子上除了鱼唇席面,还有摆的燕窝溜鸭条、酒蒸鲥鱼、百宜羹还有宫保鸡丁都是府上厨子的拿手菜。
“这次过来,听嫂嫂的话,快成个家吧。”尤氏继续关切道:“你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你大哥每每在信中跟我们提起,便心里不是滋味儿。少时你身子又弱,该寻个人好好照顾你。”
“你嫂子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家人丁稀薄,唯有你和见清,你大哥现在儿女双全,只你那一房总不能断了香火。”谢必求知晓他不乐意,只是他同方见清交好,兄弟相称,没少听他为自己这幼弟操心,便多嘴说了一句。
方见溪悠悠点了点头,答:“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敬莲愿听兄嫂,为方家开枝散叶。”
他却是在心里无奈,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如此应答,只是他的确不想成亲,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多好,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言辞恳切,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
景元喝着碗里的甜汤,他们中间隔着两个人,她能看到他袖袍下藏的那双手,手指瘦削修长,骨节分明,一下下轻轻敲着大腿,并不在意的样子,便知他是敷衍。
“我在路上,听说姚大人家的田庄出事了,可有此事?”方见溪适时转移话题。
姚大人官拜正三品户部侍郎,上任户部尚书刚刚致仕,眼看着都要升上去了。
谢定求敛了敛神,十分正色地说:“确有此事,家里田庄一个管事逼死了两户佃农,姚书文眼看着便要入内阁了,不想出了这件事,让人拿住了把柄。”
停了一瞬道:“皇上已经下令让大理寺严查,姚大人也被责令在家,待大理寺查明此事方可官复原职。”
当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一下逼死两家整整十口子人,难免让人觉得姚家家风不正,为官不仁。
“谢兄这两年可去看过田庄?”
谢定求放下银箸,才答:“不曾,都是你嫂嫂还有你这几位侄媳他们在管这些,只是她们也都是深宅妇人,不好出去。”他也知道田庄该让人去好好看看,只是没个契机。
“如今,我既来了,便让我替候府去一趟。”
“他们贪钱事小,只怕弄死了人或是手段龌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连累候府不能好好过日子。”方见溪毛遂自荐,他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什么狡猾之人没见过,最擅长和这些人打交道。
“你倒是和景元想到一块去,前几日她还说那几个管事看着不老实,最好是亲自去看看。”尤氏指着景元笑着说。
“也好,敬莲到时和景元一同去。”谢定求一锤定音,怕方见溪不同意又解释道:“她算账十分厉害,你怕是没见过,去了让她帮你看账。”
景元起身应是,心中却有些高兴,终于不用天天闷在府里,有个由头看点不一样的了。
“到时带她好好逛逛,钱由我出。”尤氏看着景元十分慈爱,她终究是最偏疼这个小儿媳的。
方见溪连连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