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登上舷梯进入机舱,这个希望就破灭了,因为机内环境太有苏嘉明的个人风格。
只有他这种冷冰冰的家伙,才会把休闲区弄得像一间会议室。黑白灰的色调概括一切,连个吧台都没有,顶灯的光冷冷清清,宛如医院里的手术室。
于是毫不意外地,再往里走,就与他打了个照面。
他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戴着蓝牙耳机,面前是嵌墙式的大屏幕,似在进行视频会议。
下意识地,沈绒朝屏幕投去一瞥,看到几个不同的小窗口里有不同肤色的人,正向苏嘉明汇报什么。
她听不见声音,只瞥见屏幕上共享的一份文件,密密麻麻都是她看不懂的外文。在这宛如天书的信息中,夹杂的两个汉字就格外醒目——
下生。
这两字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汉字,但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茫然。
还没来得及细看,下一秒屏幕就黑掉。苏嘉明按遥控,切断了通信。
她挑眉:“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我看到?”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拿起平板,通过小屏幕继续会议,仿佛不愿与她多说一句。
幸子走了过来,为他面前的透明玻璃杯续水。
续完水,她转向沈绒:“霍小姐,请跟我来。”
当沈绒跟着对方走进更衣室时,听到身后隐约传来苏嘉明吩咐下属的声音:“三小时后,文件发来。”
从这里到目的地,飞行时间两个多小时。三小时后,应该是下了飞机的行车途中。可见他这一路上都要继续办公。
时间表安排严谨,宛如一套精密的齿轮系统,不因任何事情停止运行。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勤奋工作被视为普通打工人的“福报”和美德,却并不适用于霍家这个阶层。霍家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势力太庞大,宛如一个自成体系的生态系统,不断自发地流动循环,才能延续数百年,依然生生不息。
事实上,即使霍家的掌权者是一头猪,整个家族也能凭着惯性运行下去,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没有崩溃之虞,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干预……但还有什么外力能影响霍家呢?她难以想象。
所以,如果只想维持现状,根本无需如此分秒必争的工作。难道苏嘉明还有更大的野心,想吞并周家与乔家?
念及于此,她自嘲这个脑洞未免太大。除非苏嘉明疯了,才会妄想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当她换好礼服从更衣室出来时,飞机已进入巡航状态,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平稳飞行。
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寂静中只余嗡然轻鸣的白噪音。
她进入化妆间,先做发型,再化妆。
发型师来自y国,擅长自然简约的风格。他为霍家服务多年,以前沈绒的发型也常常由他负责。
数年未见,他依然开朗健谈,一见沈绒就露出灿烂笑容。
不过,在细看沈绒的一头长发时,连他都忍不住在心中低叹“我的上帝”。她的发质大不如前,参考他的标准应该属于糟糕极了。
但对沈绒而言,这很正常,普通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和财力去护养三千烦恼丝。
若非时间不足,发型师定会为她的头发做一次全面的深度护理,至少也要临场抢救。现在只能根据她的要求,简单做个发型。
他拿着小剪刀鼓捣着沈绒的头发,而她坐在镜前,手机连上wifi,打开搜索引擎主页,输入“下生”两字。
检索结果不少,但看上去没什么能与苏嘉明扯上关系。
不过她学到了一点冷知识。排名第一的搜索结果是介绍“下生”的百科词条,她浏览完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宗教信仰。
根据一些佛经的记载,在未来,弥勒佛终将降临人间,改变这个充满罪恶与苦难的世界,让所有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受度解脱。这就是所谓的“下生”信仰。
但这与苏嘉明没什么关联,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有宗教信仰的人之一。要说起来,她倒是希望他赶紧剃度出家,别和她订婚。
检索无果,她关掉搜索引擎页面,放弃了对他那份文件的打探。
终于,发型做好,妆也完成。
水晶镜前,十几束射灯光线从各个角度打在肌肤上,呈现最细致入微的观察效果。
只见镜中透薄的底妆几乎毫无粉感,与肌肤完美贴合,但又确实与素颜有很大区别。这种不显脂粉痕迹的妆容,其实比浓妆的工序更多。
眼睑上刷出的浅淡的珠光杏色,若有似无。唇上一抹樱桃红,似不经意间透出。
越是看似简单,就越是讲究技术。比起沈绒平日里出门前五分钟搞定的妆,高阶太多。
这样的妆,这样的发型,再加上那套名为“星河流光”的钻石首饰,她在镜中的人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