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以前他总是这样叫她。幼年时的声音软软糯糯,少年时的声音清如冰玉,而现在的嗓音是成年男子才有的低沉。
沉睡中的人没有回应。
耳机里的歌声仍在继续:“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来拥抱着我,从我脚尖亲我,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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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绒醒来时,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车顶是黑色,四周到处都被菱格纹绗缝的真皮覆盖,亚光的桃木层板和镀铬装饰呈现出清冷简洁的内饰风格。
不是任何一个她所熟悉的地方。
看向车窗外,她立即清醒过来,意识到车已经抵达目的地,苏嘉明下了车,但没人叫醒她。赶紧从座椅上坐起,把耳机和手机塞回晚宴包,抚了抚礼服上的褶皱,抓了下头发,匆匆裹上披肩。
身着制服的侍者弯腰为她拉开车门,迎她下车。
“谢谢。”她礼貌道。
离开车厢,她这才有空环顾四周环境。
此处远离市区,森林古老静谧,湖水清冽得仿佛根本没有水的存在。
这里的风景胜过那些热门网红景点,游客却无缘来此一睹,因为方圆几十里都是周家的私人领地,非请勿入。
沈绒下车的地点就在湖畔,不远处就是周家的观景楼。周围大簇大簇的野茉莉盛开得正好,空气中都是清甜的香气。
苏嘉明就站在前方,不知已下车等了多久,但足以吸引附近不少宾客的视线。
她不明白,为何不叫醒她。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上前,与他汇合。
他依旧沉默。他不解释,她也不问,两人一道沿着地毯进入正门。
别的宾客入场时,女宾或许会挽着男宾的手臂。但沈绒与他拉开一臂之距,还略略先他一步,任由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扫视过来。他也没有任何要与她肢体接触的意思。于是旁观者难以判断他俩到底是不是一同前来。
进门之后,室内暄暖如春,恒温系统常年保持在二十摄氏度左右,最为舒适。侍者迎上前,接过他们脱下的外套和披肩,收入储衣室挂起。
苏嘉明的手机振动,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淡淡:“我有点事,稍后就来,你先去宴会厅吧。”
“喂,你……”
他忽然向她靠过来,头贴近她耳侧,嘴唇虚虚地从她耳际擦过,近得仿佛呼吸交缠。
她一惊,瞬间宛如石化。正要避开,他薄唇轻启,在她耳畔轻声道:“你的妆花了。”
冷淡的语气,令她很难不怀疑其中暗藏嘲讽的意味。
说完,他便返身离开,把她丢在原地。
这当然是极其失礼的做法,但她本来也不想做他的女伴,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侍者为她按了电梯,弯腰做出指引的手势。
礼貌致谢后,她独自走进去。
电梯门徐徐合拢。密闭空间内,四壁镶嵌着光洁的镜面。
她忍不住对镜打量,发现苏嘉明没有说错,她嘴角处的口红有点脱妆,大概是刚才在车上入睡时蹭的。
下了电梯,她没有直接去顶层的宴会厅,而是先行前往女宾梳妆套间。
梳妆套间内,设有化妆室、更衣室、独立盥洗室等区域,供宾客使用。还有专门的化妆师,随时准备提供服务。
但沈绒只是唇妆花了。她决定还是不要麻烦别人,自己动手补补妆就好。
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大量崭新的化妆品,口红色号齐全。
她找出一管樱桃色的口红,从金色圆管中旋出带斜面的膏体,用棉签蘸取少量,在手背上试了试色,然后用湿巾擦掉。
确定色泽接近后,便开始补妆。
化妆镜前,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地笼在脸上。她微扬下颔,纤细的指尖捏着口红,柔软的膏体描绘着唇形轮廓,从唇角到唇珠,从外向内缓缓上色。
最后抿抿唇,一抹樱红自唇心晕开,清透的丝绒雾面效果。
她挺满意自己的手艺,毕竟她也只有涂口红最擅长,因为用得多。无论是做餐厅侍应生还是商场导购,都要求化妆。为了节约时间,她常常仅扑个气垫粉底,再涂涂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