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秋,你说,如若叫顺天府知道你这该死之人还活着,你会是什么下场?”
楚惊春抬眼回望,只觉云娘这般幸灾乐祸,当真是毫不遮掩。这样的姿态,似乎那晚的苏苏,心下所思所想都尽数显在面上,不留余地。
她照旧是不被惊扰一般,淡然开口:“我早已是必死之身,掌柜的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云娘冷哼:“你是虱多不痒,何映秋,既算是你觉得自己在这世上身无牵挂,再没有软肋。可是你别忘了,有所求便有弱点。”
“你从宁关县那等偏僻之地千里奔波来到京城,只是做一个清倌儿?”云娘嗤笑一声,“你要为你父亲报仇,或是查清真相,单凭你一人,恐你倒死都不得而知。”
云娘抬手轻拍楚惊春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何小姐,好生做你的轻白姑娘,你要的,终究都会得到。”
“您会帮我?”
云娘下颌微扬,将要说一句“自然”。可话刚滑到嘴边,未及出口,忽听得楚惊春又道。
“您可以吗?您只是一个酒楼的掌柜,您的手可以伸的这样长,可以插手朝廷中事?”
“我……”
云娘被反将一军,纵是都是个死,可死与死的代价也不尽相同。楚惊春早已是必死之身,而她身为春和楼掌柜,身系太多。这一句胆敢插手朝廷之事,就能定她个死罪,一并将春和楼封禁。
云娘眼皮一翻,白楚惊春一眼。
果真是恼人的蹄子,什么时候都不忘戳人。
云娘敛着一口气,道:“聪明人与聪明人方可交谈,你若非要如此直白,倒不如滚回宁关县去,辛辛苦苦做这清倌儿做什么。”
“我不喜迂回。”
楚惊春道:“掌柜的若能帮我一二,就须得做个保要我信了你,若是不能,这些不过是空话。”
“呵!”
云娘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楚惊春,到底谁才是被捏住软肋将死之人,怎的事到如今,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仍是眼前之人?
云娘一口气憋闷着,几乎要将自己憋死,脱口便道:“将来之事谁能知晓,阎王叫你三更死,我还能留你到五更不成?”
“掌柜的做不得主,不妨叫能做主的人来。”
“轻白!”
云娘恨恨地盯着眼前人,两人长久地对视,云娘想从楚惊春眼中看出哪怕一丝的不安,不确信。可是没有,她太冷静,冷静的不像个人。
明明该是柔弱无依的可怜女子,家族尽灭,一人狼狈出逃。可她似是局外人,一步一步都拿捏的这样稳妥。
亦或,是太过坚定。
“你知道什么?”云娘质问。
楚惊春仍不遮掩,道:“春和楼立足于京城,单单是您,恐不足以支撑。”
“掌柜的若真想与我做主,或是达成些什么交易,也要叫能做主的人来。”
云娘回到后院自个的房间,满腹怒气再不需丝毫压制,顿时升腾而起。
一进门,她回身甩手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这便是你说的,近两日她乖顺不闹腾,就是这么个不闹腾法?居然还想见主子,凭她也配?”
云娘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烟兰脑袋偏向一侧,竭力稳了稳身子才没有摔倒在地。
“奴婢知错。”烟兰如往常,逢着云娘要发泄时,只一味认错就是。
“错错错!”云娘不停地徘徊,“一贯只知道自个错了,就是不知悔改。我叫你看着轻白,看了这么些日子,你看出些什么?冷待了她这么久,一开口还是要戳人,半点不见收敛。”
烟兰低垂着头,方才在前院,云娘声音大,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以她所见,轻白姑娘没什么错。
空口许下的话本就没什么分量,倘或轻白姑娘真是那娇娇柔柔的小姐,听得云娘如此说,自当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藤,死活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