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轻白姑娘并非如此,她一入京城便进了春和楼,又点了曾经在身在将军府的阿涧。轻白姑娘或许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指望依赖别人。
因而也无法如云娘所愿,俯首低了姿态。
“司予呢?”云娘蓦地转过头,“近来可是仍与轻白走得近?”
“司予姑娘已经多日不曾来看轻白姑娘。”烟兰摇头,又道,“掌柜的,司予姑娘近来极受客人们喜欢,那位出手极是阔绰的张老爷,已经点了司予姑娘四次了。”
“张老爷……”
云娘低声念叨着,忽又想起张老爷以十万两高价只为见轻白一面时的情景,遂道:“阿涧仍在外头住着?”
“阿涧没有回来,或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烟兰道。
云娘冷哼一声:“一个狗奴才,伤不伤的有什么要紧,居然还专门给他弄了个院子叫他休养,当他是身娇肉贵公子哥呢!”
“你去一趟,见见阿涧,最好叫他别回来了。”
“阿涧他……”烟兰踟蹰了下,“他待轻白姑娘极是忠心,怕是不肯。且咱们不曾拿着阿涧的卖身契,也不好拿捏。”
提及卖身契,云娘气性愈大,何止阿涧的卖身契不曾攥在手上,轻白的亦是不曾。
原说寻常楼里的姑娘们,或是迫于生计,或是身不由己,终归是叫云娘攥在手心里,听之任之没得自由。可楚惊春来到春和楼,乃是自愿而来,何种因由怎样身份全不知晓,自也没得那张卖身契。
如今将她困在楼里,不过仗着人多势众,叫她无法逃脱罢了。
云娘咬牙:“那就想办法,让他不能回来。”
“可阿涧他,他毕竟出自将军府。”
云娘瞪烟兰一眼:“轻白若不挑了他,他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小乞丐。”曾经在将军府做活算什么,那曾经的官家小姐司予,如今不还是任人采撷的司予姑娘。
烟兰不敢再说什么,领命而去。
夕阳下的长街,金光铺洒而来,屋檐雪水滴答落下,人群渐渐熙攘,将要到了最为热闹的时辰。
烟兰转过几条街,就到了张老爷所言的景衣巷。
烟兰自始便知,皇城脚下住的人大多非富即贵。尤其这景衣巷,也并非在城边,而是距离春和楼不远的几条街之外。所居的,应也是富户。
然烟兰迈入巷子,瞧见一个个院门上挂着的匾额,遂知这巷子里住的怕不只是寻常做生意的人家。有些个,主家老爷应有官位在身。
及至张宅,烟兰随着看门的一路往里走,走到最里头才算见着阿涧。
“阿涧,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住?”烟兰一路走来,除却方才那个看门的,竟是一个人都不曾见着。
“嗯。”阿涧简单应了声。
烟兰心下愈是惊愕,悄然咽了咽口水才道:“张老爷真是大手笔。”
纵是一贯知晓张老爷是个阔绰的人物,却不料大方至此,这么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就这样随随便便叫一个下人住。住便住吧,竟还特意给他留一个看门的。
默然感叹过,烟兰才得了空细细打量起阿涧。
数日不见,眼前的少年郎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面上的伤只余了浅显的印记,衣衫与墨发也打理的愈发周整。虽说仍是身子单薄,可再不是瘦弱不堪的模样,整个人似乎都挺拔起来。
隐约有些少年长成的意味。
另一端,阿涧拎了茶壶至院中的石桌上,为烟兰斟上一碗,道:“烟兰姐姐请用。”
烟兰摸过茶碗,瞧着伫立在眼前的少年,面上团起愈发和善的笑容。
“你也坐。”
阿涧没有动弹,只问道:“姐姐来寻我,可是姑娘有什么事,要我现在就回去?”
烟兰一眼可见他眸中的急切,忙是摆摆手:“回去做什么,进了春和楼为奴为婢的人,哪个不是巴不得能离开那里好过自己的日子,你怎的还巴望着回去?”
阿涧没有犹疑,照旧是眸光坚定:“我是姑娘的奴才,永远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