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及时调转船头,一刻不停地朝对面划去,我依稀能听到许多箭矢的落水声,但庆幸的是,这声音越来越少,后面几乎全然消失,看样子,我们暂时躲过一劫了。
好不容易将季桓压在身上的肘子挪开,我一咕噜爬起身,拿过船上的木浆,帮着李恪一起划。
“阿梨快放下,你歇着便好。”李恪边挥舞着船桨边道。
我摇摇头,尽可能配合他的节奏:“我不累,李恪,我们这是去哪儿?”
他抬头望了眼似乎看不到边际的长河,思索片刻后才道:“潍县。”
潍县属于燕京与彭州的边界城镇,倒也算繁华,替季桓请大夫买药材不成问题。
我预感那些刺客不会轻易放弃,说不定还会一路追踪过来,这次行动显然早有预谋,他们既能找到我和季桓的藏身所在,也能在森林其他地方布好陷阱,无怪乎季桓嘱咐不能回头了。
“阿梨,”片刻的沉默后,李恪忽而开口:“这次春猎没能夺得魁首,是我失信了。”
我目光一顿,想起了他那日说过,待到春猎时夺得魁首,便向季桓讨要我,然而此次春猎魁首,竟被霖儿摘了去。
“是你有意让着霖儿的罢。”
李恪垂下眸,不再说话。
以李恪的本事,即便季桓为霖儿安排得再妥当,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故而很可能是李恪最后关头放水,故意将机会让给了霖儿。
李恪一向便是如此嘴硬心软,照顾我和霖儿,只是我与他,跨越过这样漫长的一段光阴后,终究是错过了。
我一直都看得清楚,而如今,他大抵也明白了。
船只划得很快,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在将近天黑时赶到潍县,李恪一路背着季桓,就近找了个还算上档次的客栈,却被告知只剩两间上房,碰巧我们身上带的碎银不太够,便也不再折腾,将房间定了下来。
两间上房位于长廊最里端,是连在一起的字号,李恪将季桓安排在了其中一间,又出去买了些药材吃食回来,与我在另一间边熬药边吃。
他买的大多是潍县小吃,烤鸡烧饼臭豆腐应有尽有,好不香甜。我和他少时最爱偷吃这些,每次出门闲逛必不忘点上两份。
纵然不及宫中御膳房味道的一半,我却吃得格外欢快,李恪啃了个鸡腿在一旁熬药,不忘给我倒上一杯凉茶:
“阿梨,你矜持点儿。”
我默默吞咽下口中的鸡肉,很认真地反问道:“我哪里不矜持了?”
他听到这话笑了笑,斜眼看向我:“满嘴肥油的小花猫,哪里矜持了。”
“……说过多少次,不准骂我是小花猫。”这一点我从小强调到大,偏偏到了这个岁数,他仍是改不了口。
“小花猫那般可爱,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分明就很丑,你少诓我。”
“阿梨……”
“咚咚咚……”
突然间外头的敲门声一阵大过一阵,李恪笑容瞬时收敛,丢下鸡腿一脸警惕地走过去,拉开门后先是一愣,随即恭敬拱手:
“陛……公子。”
这一声喊出来,我连连放下茶杯,起身行到前头,跟着李恪一同拱手:“公子。”
他应是将将才醒,看上去依旧有些虚弱,原本的沉简贵气的墨衣糅杂出不少褶子,略微显得凌乱。
他眸色幽幽扫过我和李恪,又瞟了眼殿内,毫不客气地跨步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