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雷有次喝醉哭着和他说,他对村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少收粮税,他去挨骂。即使这般也对不住乡亲们,因为王里正是看上雷家窝那片山。雷家窝在本镇最边上,四周除这一个村再没有其他村落。而自打看上了,雷家窝村民就不准再上山捕猎。
瞧瞧他俩这对难兄难弟,一个被人看上江,一个被人看上山。也是从那次喝酒后,刘老柱才明白,雷里正那么个穷鬼为何会入王里正的眼。
要知道不是谁都能进“王圈”的,要不全县各镇里正那么多,姓王的家里头认识大官,凭啥和你玩,时不常还要帮忙收拾烂摊。
茶肆里。
雷里正凑近刘老柱道:“听说他这回发火是为你们村和他们村抢江?要我说,你回去也别骂乡亲们,都是生活不易,那饿大劲了还管谁是谁的?你家也比我强太多,不行看乡亲们谁家过不下去,一家分个半两几钱的,让别动那江了。”
先不说刘老柱舍不舍得给各家分钱,“你当他们是哑巴?俺们村里人说一句有八句顶我,他们指定会问为啥,凭啥。我哪知道。唉,也总不能说我有把柄,咱哥俩给王里正当这些年孙子是图啥呢。为保孩子到底也不能整露馅。其实咱哥俩心里清楚,即使我们行得正也会被盯上,只要人家想要那江那山。”
雷里正也叹口气,他认为王里正是要搞垄断卖肉,让鱼和猎物都姓王。
可是谁敢说啥,又是县太爷,又是听说府城也有大官亲戚的,谁能制止得了,这片天乌糟糟。
雷里正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我听客栈里有人说,咱们这里要来一位大将军了,会带老鼻子人来镇守。正张罗盖将军府,怕给那个什么将军留下不好印象,听说县衙还要各山头剿匪。”
“能是真的吗?”
“那桌人穿得可好了,我看说话点菜也很有派头,喝那茶还讲究明钱雨前的,咱也不懂,应是有点本事。”
雷里正又一顿道:“你觉没觉得,这回王里正收拾你,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看让我们几个先臊你一顿。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村人也是趁我不在,非要上山打猎闹事,他是咋收拾的吗?”
带头的几人直接莫名其妙死了,等雷里正回来才知道。
打那之后,雷里正宁肯被全村人骂,也死活不让大家再上山。
刘老柱:“……”
对啊,要照王里正说的那般,都伤王家村一百多号人了,还会看他表现?只会杀鸡儆猴先给他看。
哼,那人,他最是了解,两个村挨着,对自己村里人也是说沉溏就沉,极为心狠手辣。要不他能这么怕吗,谁还不是条汉子是怎的!
雷里正连忙道:“所以兄弟,你把这两件事掺和掺和,要是上面真派来那种很大的官,他指定是知道信儿的。那叫咱那县太爷都要干人事剿匪好好表现了,姓王的就算认识再多人又如何,他不过就是个里正也要窝着。而他不敢在这种时候下死手闹大,正是你给你们村人争取的机会。只要差一不二事就能过去。你和稀泥,既不会太为难你那些乡亲们,又会让他面上说得过去,你从这方面想想。不要像我们村那般……”
被祸害死的那些人,雷里正至今忘不了。
可当刘老柱风尘仆仆终于赶回二道河村时,他真想说,老雷啊,和不了稀泥啦。
曾经,他很羡慕王家沟那个王家石碑。
眼下,他们二道河虽没石碑,但飘扬一面二道河村村旗。
不知为何,刘老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他依旧跺脚问,大坝修完了吗,你们就给我惹祸!
嗯?修完了。
“修完了也不行,你们竟敢和王家沟掐仗,是谁带的头!”
一百一十四户望向他,先是十个百个接着齐齐对他吼道:“江,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人人皆有守村抗战之责!”
许田芯无意间说的话,先是被村里小孩子们记住,接着在大人之间流传。
刘老柱:“……”
这是在回答他没人带头,众人决定。
刘靖栋眼圈通红站出来道:
“爹,您供我念书,我确实不如狗屁王里正家儿子书念得好。但我永远记得先生教的那句话,做人要有风骨。从此,咱二道河村不比王家沟低一头,更不要爹被人骂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