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县尉似乎提前便收到了命令,驾着马车在洛阳城里绕了几圈,随后麻利地解开张牧川脚上的镣铐,将其扔在了府衙后面的小巷子里,半句闲话也没说,旋风般地扬尘而去。
张牧川艰难地爬起来,摘了黑色布条,长舒一口气,正打算先去宜人坊的有间酒肆牵回白驴,再去温柔坊与使团会合,可他一扭头,却瞧见了两道身形有些眼熟的鬼祟黑影。
这两道鬼祟身影一青一蓝,正是趁着夜黑风高,打算翻进府衙帮助张牧川越狱的焦遂与贺默。
他们二人脸上都蒙着根布条,象征性地遮住面容,一人手里拎着把杀猪刀,一人双手紧握根木棍,缩头缩脑地扫视左右,恰好瞧见张牧川望向这边,俱是一愣。
张牧川认出两人,瞟了眼四周,快步走过去,轻声问道,“焦兄、贺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贺默紧张兮兮地用木棍挡着自己的脸,急忙否认,“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贺兄!”
焦遂摘下脸上的布条,拍了拍贺默的肩膀,“贺兄,放轻松……你瞧清楚,这不是别人,正是咱们要营救的牧川兄弟!”
贺默惊奇地啊了一声,从焦遂身后探出脑袋,仔细打量张牧川一番,讷讷道,“张兄,你怎么自己逃出来了?快快回去,等我们把你劫出来,到时就算咱们被府兵捉住了,你也可以说是被我们胁迫的,不至于被砍两次脑袋!”
张牧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贺兄,这人怎么可能被砍两次脑袋……再者,我也不是自己逃出来的,是那旦县尉把我送出来的。”
焦遂听了这话,当即插嘴问了句,“你已经洗清冤屈了?”
张牧川摇头答道,“那倒还没有,这事儿说来挺复杂的,简单地说,就是我争取到了三天的时间,如果我能在此期间查明真相,自然不必再回地牢。”
贺默皱了皱眉,“三天?这也太短了吧?而且,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把砍头期限定为三天,怎么不是五天、七天?”
“事不过三嘛!”焦遂随口解释一句,信心满满道,“三天对于牧川来说已是足够了,想当年他在长安做司狱的时候……”
见他又要话当年,张牧川慌忙出声打断,“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只有快死翘翘的家伙才喜欢追忆往昔……哎哎,对了,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听贺兄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打算闯进府衙劫狱?”
贺默一点头,“没错,我找人打听过了,你这案子很麻烦,死无对证……所以我与焦兄一合计,便决定直接把你从牢里抢出来,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避避风头。焦兄不识路,而我熟悉府衙布置,有我指引,成功的可能大一些,所以也就一起跟来了。”
张牧川听得很是感动,长叹了一口气,“这劫狱可是砍头的死罪啊!”
“死就死罢!”焦遂满脸无所谓地说道,“隋末,我们一家搬去长安,途中遭遇棚匪,我阿耶和阿娘都被歹人害死了,要不是你跟你阿耶路过,从锅里将我救起来,我早就成为棚匪的腹中餐了!武德二年四月七日,我捡巷子里的剩菜剩饭果腹,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绞痛难忍,左邻右舍都不闻不问,只有你大半夜不顾宵禁,背着我跑了几条街,挨个挨个求药坊开门救治,一路跑,一路磕头……我数过,你总共跑了两千九百步,磕了三十八个响头!”
张牧川摆摆手,“哎哎,你当时病糊涂了,重数了好几遍,实际上没那么多……”
焦遂昂起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不管有没有数错,你这份情义,我是一直记在心里的,即便是让我代你去死,我焦遂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正如今我已经有了孩子,咱老焦家也有了传承,多活的这些年,算是赚大了!”
张牧川闻言瞪大了眼睛,“你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焦遂嘿了一声,摸着鼻子道,“我来洛阳之前刚出生……六斤六两,是个大胖小子。”
“名字想好了吗,叫什么?”张牧川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