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遂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跟我一个姓,名字也跟我一样,还叫焦遂。”
张牧川愕然道,“你又不是那些盲目反对儒家的棒槌,为何不避讳?”
其时,佛教开始在大唐流行,儒家思想受到冲击,加之外来文化的融合,很多唐人为了标新立异,或者表明自己看不起儒家,都会在给子孙取名时不避讳,致使大唐出现了很多父子同名的,甚至这一现象成为唐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但焦遂给儿子取名不避讳却有另外的考量,他干咳两声,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像我这种平民百姓,很难给儿子留下什么遗产,也很难让他出人头地,过上富贵生活。唯一能留给他的,就是这个姓名了,给他取一个与我相同的名字,这样将来他若是吃不上饭了,还可以去找我的朋友们接济,至少不会被饿死嘛!如若为了避讳,给他取个花里胡哨的姓名,万一我的朋友们难以分辨,岂不糟糕?”
旁边的贺默听完这话,拊掌赞道,“妙极!朋友也是遗产,如果你这辈子能交上三百多个朋友,那你儿子一年到头都不愁吃喝了!”
张牧川面皮一抖,没好气道,“妙什么妙!贺兄,咱俩就是焦遂的朋友呐!”
贺默登时恍然,随即面色一青,两只眼睛鼓得大大的,就跟练了江湖传奇里的蛤蟆功一般。
焦遂见状干咳两声,出言宽慰道,“放心吧,我都谋划好了,不会像长安人薅灞桥柳一样,单单逮着一棵祸害……也不必那么辛劳去攀交三百多个好友,只需结识一两个王孙贵族,每次会食吃酒有人结账即可。”
听到不用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孙结账,张牧川悄悄松了口气,也懒得去管焦遂的算计,转了个话题,“这些闲话咱们之后吃酒的时候再聊,现在还是去办正事吧!”
贺默偏了偏脑袋,“眼下已经深夜,查案子怕是多有不便,张兄还是先歇息一晚,养好精神才能事半功倍,子曾经曰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哎哎,贺兄你扯远了!”张牧川实在听不了儒学的长篇大论,忙说清自己的盘算,“我说的正事并非查案,而是去甲库搜查文书……此刻夜深人静,正好方便我们行动啊!”
贺默轻轻噢了一声,遂不再废话,摘下脸上的布条,大摇大摆地领着张牧川和焦遂往府衙甲库走去。
他们三人来到甲库之时,已经是三更天。
甲库里,宿值的老吏一手盘着两个没剥外皮的刺梨儿,侧着身子与两名今年刚到甲库任职的少年郎说闲话。
贺默一脚迈了进去,好奇道,“你们聊什么呢?”
老吏一见是贺默,哈哈笑了起来,把他拽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哎,你听说了吗?县令那个呆头鹅的儿子,跟乐和坊的一个胡姬勾搭上了,在县衙后院做了许多苟且之事,啧啧……我都关着门!”
旁边两个少年郎也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细节,讲得生动活泼,好似他们当时就在侧面站着观看一样。
贺默瘪了瘪嘴,“都流传到甲库这边了,岂不整个洛阳都知道了?县令怎么说?”
老吏举手放在嘴边,假意一挡,却挡不住嘴角的笑意,“这事儿倒也没传开,县令的处置更没人知道,但我倒是在墙边听了一耳朵……据说有个蠢蛋奸污了个胡姬,县令打算把他儿子的事情也赖在那蠢蛋头上,就说在县衙里胡作非为的是那色胆包天的蠢蛋,他儿子还是个贞洁的君子,方便之后迎娶别人家黄花闺女。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千万别往外瞎传,如若被那蠢蛋知道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站在贺默身后的张牧川听闻之后,立马黑着一张脸。
贺默余光瞧见了,当即打了个哈哈,“我哪有闲情传这些闲话,洛河边上的案子已经够让我忙的了,这不叫了两个朋友,深夜一起过来帮我查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