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道又一道宛若天神降临般跳入洞窟的巨大身影,镇民们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就像是决堤的洪水,镇民们疯了一般向着洞窟的深处狂奔而去,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路德神父也在疾步狂奔着,周围的人群慌乱奔走的场景已经让他大脑一片空白,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他的信仰,忘记了他的信念,忘记了他的身份。
那一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快跑!跑得慢没关系,只要比其他人跑得快就行了!
身后不断地传来了男人癫狂的惨叫声,路德神父不敢回头。和其他一起,他一路冲进了大礼堂。但是巨人的速度也不慢,当他们冲进了大礼堂时,五六个巨人也冲了进来。
大礼堂顿时变得一片慌乱,不计其数的小孩和妇女在尖叫着,他们搬起椅子、水壶、茶杯纷纷向着巨人们砸了过去,而更多的人则是开始逃跑。
面对着上百个难民的一起发力投掷,五六个巨人总算是减缓了态势,开始在大礼堂门口踉跄后退,而大汗淋漓的路德神父则痛苦地扶着大礼堂的墙根跪了下来,他死死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
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游走着,在他惊恐地摸索自己身体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圣经》早已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里。
“把门关上,快把礼堂门关上!”有人在叫嚷着,几个男人跑上了前去,拉动了礼堂的大木门,缓缓将其闭合,其他的难民们不断地投掷着物件,将巨人压制在大门外,最后礼堂大门成功关上了,人们将木门用门栓固定。门外离开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响亮急骤,显然,后继赶来的巨人也开始撞门了,在它们的疯狂撞击下,没人知道这道门能够顶住多久。
“怎么办啊……”一个小孩哭着道。
“礼堂后面有一个小隔间!”一个大嗓门的男人提议道,“那里有通风管道,可以逃到外面的岩壁去……”
另外一个男人焦急地喊道:“可是外面是岩壁啊,直上直下,不是每个人都擅长爬山,那会摔死多少人啊!”
“那也总比在这里被巨人吃了好啊!”那个大嗓门的男子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哭腔。而事实上,不等他喊完话,已经有人开始疯了一般向着隔间的方向狂涌而去。
随着身后礼堂的大门不断地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大批的人挤压在了后厅隔间的门口,推推嚷嚷。而人群的后方,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秀的青年则用不太流利的韩国口音高声喊着:
“让一让!能给我开条路吗?大家看看,我是金秀宪!我是金秀宪哦!大家都认识我的吧?都听过我的歌的吧?这里有我的粉丝吗?”
没人理睬他。
在生死的威胁面前,哪怕是在富人区里是第一当红歌星,被无数的女粉丝簇拥吹捧的他,此刻也不过只是一个和其他人争夺生存名额的普通难民而已。
人气,名誉,声望,在这一刻,没有任何的意义。
人群如流水般从金秀宪的两侧绕过,他呆呆地站在人群的尾端,无力地望着一道道漠然离他而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僵固。
路德神父夹在人流之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随波逐流的秋叶,人群向着哪里流动,自己就向着哪里漂流。丢了《圣经》的他就好像丢掉了灵魂。通往生存的出口在左,而《圣经》却在右,此刻的他,却随着流动的人群,抛弃了《圣经》,变成了一个失去灵魂,只在生存本能驱使下走动的空壳。
木门外的撞击声变得越来越激烈,难民的逃跑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他们挤压着、推搡着,接踵摩肩、挨手擦背,向着礼堂后的小隔间蜂拥而去。
礼堂里的人很快只剩下了十分之一,可是就在某个时刻,木门上的门闩突然传来了一阵崩裂声,就在下一刻,礼堂里发出了一大片的惊呼声,礼堂的松木门被重重撞开了,在纷飞的木屑之中,十数道凶悍野蛮的高耸身影如跳蚤一般冲跳而入,迅速地在礼堂之中扩散开来,礼堂内仅剩的人群一片哗然,他们疯了一般推挤着前方的人群催促赶快逃跑。
路德神父挤压在这些逃亡的人群之中,他甚至觉得在这人流之中,自己的身体是被带着走的,双脚都未曾落地过。
礼堂内剩余的民众已经发了疯,他们在后方不要命地挤压着,时不时大声咒骂着:
“前面的,都他妈的快点啊!”
隔间的出口已经被密集的人墙堵住,路德神父就正在这道人墙的后面,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过了隔间,只是呆呆地回头望着那一道道开始在礼堂里疯狂屠戮的庞大身影。
最为神圣的圣堂,此刻俨然成为了地狱。
路德神父揉了揉他的眼睛,这一刻,他有种做梦般的奇妙感觉,明明此刻世界末日就在眼前,可是他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不真切的梦境之中。在《圣经》的故事之中,在老神父曾经给他讲述的圣经故事里,在他童年时期最深的噩梦里,似乎就曾经有过这样凄凉悲惨的场景。路德神父觉得自己仿佛只是不小心跳进了自己的噩梦之中,就像小时候那样,一觉醒来,神父会在自己的身旁,那张被阳光照亮的苍老褶皱的脸上会挤出和蔼仁慈的微笑,就像上帝一样。
直到他的视线落在礼堂的长椅之下时,他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头,从噩梦之中骤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