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观秋的各种风言风语沈约全都听在耳朵里,她知道按在唐观秋身上的罪名绝不可能。
她和妻子青梅竹马,唐观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最清楚。
唐观秋爱她,呵护着她,即便成亲这些年她为了大苍的安定南征北伐,极少能有时间陪在她身边,但在如雪花一般的信笺之中,也从未透露过一星半点的怨恨。
沈约知道妻子对自己一心一意,正因如此,更觉得从沈家流传出来的通-奸一说分外蹊跷。
结合这次绥川前线的反戈一击,她明白不宜在博陵这个中心地带久留。
沈约决定暂时远离博陵,去夙县寻找唐观秋。
听到这里,一直在旁默默聆听的童少悬欲言又止。
唐见微道:“阿念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沈约的目光也转移到童少悬的脸上。
童少悬道:“沈娘子,我有些疑问。若你是天子亲自指派前往绥川前线,接掌兵权的话,其实目的很明显,便是要清查绥川刺史孙允在西北的烂账,与监察御史的身份别无二致。这般凶险之事,沈娘子可有做过万全的自保准备?”
沈约:“你是想说我做这么危险的事却没想过会被伏击?”
童少悬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又觉得直接说出来有点不妥,所以说得很委婉。
沈约说:“我去前线之前和天子相谈一事,自然是保密的。我和天子在私下有书信往来甚至秘密见面的事无人知晓。所以上绥川去收掌兵权,也不是打着天子的名号。”
童少悬点了点头,了然:“难怪你秘密回到博陵也没有和天子相见,就是怕以一人之力打草惊蛇,败露了自己未死之事,会引来更疯狂的杀身之祸。”
唐见微:“你是想要继续蛰伏,让所有人都以为你真的死了,对你这条线索放松警惕掉以轻心,你才好继续在暗中调查。”
沈约说:“我领命去绥川明面上是代表沈家出征,光耀门楣,好迷惑孙允。调查孙允都是在暗中进行。”
说起这件事来沈约还是很悔恨:“大概是之前从未吃过败仗,对自己太过自信而轻敌,才会中了奸人之计,白白牺牲了数千位追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同袍……”
提及此事,沈约万分不甘。
童少悬宽慰了她一番之后问道:“前线军资能被贪没,必然不会是一个刺史就能办到的。必定有一条黑线埋在地下,有无数的朋党营私,才敢动军资的主意。
“你出征之时肯定和天子有所约定,若是调查到孙允贪污和挪移军资的确切证据,能暗中挖出所有蠹虫自然是好。可若是失败,必定也有向天子传信的特殊方式,对吗?所以你在博陵向天子传出了消息之后,就迅速离开了危险之地。若是消息能传到天子的手里,那天子肯定会再找到你。但如果半路被截,暴露了行踪,那再想寻你,可此时你已不在博陵。天高地阔的也难找到你的身影了。”
沈约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倒是有点儿惊讶。
初见面咋咋一瞧,阿慎这位小夫人看着弱不禁风天真烂漫,分明就是个闺阁之中无忧无虑的小娘子。
没想到一开口便将沈约的想法拆解了个干净,让沈约有些意外。
当然,除了童少悬说的这点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便是沈约实在担心唐观秋的近况,给天子留了藏着字验的信,交托给暗桩之后,她草草将伤处理了一番,便踏上了前往夙县的漫长之途。
“等一下。”唐见微回味了一下刚才沈约所言,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你是说,你表面上代表沈家出征,光耀门楣,以此来迷惑孙允?为什么孙允就这么放心沈家?”
说到此处,结合沈家在沈约“战死”之后,立即给唐观秋按了一个这么恶意的罪名,杨氏这头速速找了个借口要将她嫁出去,很明显是在清扫障碍。
莫非……
沈约摸着空空如也的酒杯,难掩严重的悲哀和失落:
“没错。沈家很有可能便是背地里和孙允勾结的乱党之一。”
此言一出,唐见微很多疑惑都解开了。
“那你……”
沈约说:“如你所知,沈家不止是我家一脉,我耶娘这边嫡系就有七人,庶出更多。到我这一辈兄弟姐妹不计其数。谁都不可能吧野心放在表面上,他们在做什么,是谁的盟友,很难一一细数。我常年在外征讨,对沈家内部之事不太敏感。在去绥川之前天子已经将沈家在背地里所作所为与我和盘托出,让我自行选择。”
“选择为天子效忠,还是与沈家坑壑一气?”
“自然如此。”
“你选择了效忠天子。”
说到此事,沈约并无半分迟疑:“我从来只有效忠天子,守护大苍百姓这一条路,不存在选择与否。沈家某些人……窃势拥权心存歹念,自行走上不归路便怪不得别人。他日交锋之时,我定不容情。”
沈约的雷厉风行和霹雳手段,依旧是唐见微熟悉的模样。
没想到身为沈家人,她竟能够在大是大非之前和沈家切断关系。
唐见微最是欣赏如她这样利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