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骑的火把星星点点,沿黑石沟没入山坳,蜿蜒不绝,遥遥相和。
韩忠立了良久,忽然失笑,摇了摇头。
白源问:“韩太守笑什么?”
“笑我等志穷气短。”
韩忠:“自诩清白,竟还不如一个一心争功往上爬的庞辖。”
“太守岂能如此自责?”他身旁将军低声道:“是镇戎军不争气,军力不足,这一场大战,竟无处插手相助……”
“这一场仗帮不上,还能场场帮不上?替同袍掠阵,也胜过退让避战!”
韩忠豁然回身:“少说废话,回营,点兵!”
白源哑然,拱手作礼。
那将军愣了半晌,眼底竟也渐渐有了光芒。那光起初微弱,却一寸逐着一寸亮起来,再压不住,应声大步跟上去。
镇戎军营里渐渐有了人影,人影越来越多,聚在主将帐前。
辗转无眠的兵士们躺在帐子里,听着刁斗金柝,听着云骑出征,终于听见点兵号令。
人人沉默着爬起来,握着不知擦亮了多少次的腰刀,将刀鞘留在枕边,以棉布裹了配在身侧,越来越多,不断地汇在一处。
军旗叫朔风卷着,猎猎展开。
更鼓渺远悠扬,拂过地上银辉,拂过伫立营帐,拂过大旗下聚拢的层叠人影。
清寒月色,悄然混进了刀锋的雪亮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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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透时,朔方轻骑偃旗息鼓,悄然扎在了猴岭古道下的堑沟内。
“少将军,引路的几位药农已护送回阴山了。”
景谏来到云琅身旁,低声道:“战马有戎狄部族送上山,我军交接,须得两个时辰。”
“足够。”云琅手中捻过精钢短箭,“白草口如何?”
景谏点了点头:“已派了人盯着。”
“雁门关不像朔州城,这些年辽、金、西夏来来□□,反倒无主,没有驻兵把守。”
景谏方才去时,已同那几位引路的药农打听过:“雁门天险,若非必要,没人愿意走。听药农们说,大半年也难见几支兵……”
云琅忽然止住他话音,在晨风里抬眸,将短箭扣入护腕机栝。
景谏微愕:“少将军察觉什么了?”
云琅不带战马,打了个手势,翻身出了堑壕。
跟随他的亲兵营沉默利落,悄然跟上。景谏怔了片刻,忙引出一队精兵,一并随着坠在了后面。
云琅几乎不必特意辨别方向,一路潜行,停在常胜堡前,合身匿在残砖堡台下。亲兵营与朔方精兵早训练有素,随之悄然隐没,景谏轻手轻脚来到隘墙边,朝下一望,愕然瞪圆了眼睛。
平日里山高路险、难得有人走的白草口,竟忽然多出了支同样沉默疾行的精锐骑兵!
天色将亮未亮,隘墙下叫草木遮蔽着,仍沁在如水暗色里。
这支骑兵人数不多,却看得出军容整肃,衔枚裹蹄,若非行进间难免有些声响,几乎难以发觉有兵马从这条不起眼的小道路过。
“可要伏击?”
景谏蹙紧眉,低声道:“派出小股精兵绞杀,不出动静……”
云琅看向隘下:“不急。”
景谏有些不安:“从此处过,是奔着应城与云州去的。”
景谏是龙营参军,在朔方军时,并不曾同云骑一并单独打过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