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于大局毫无关联。”
晏映微顿。
魏济笑道:“谢九桢呢,其实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他不曾迁怒于谁,你于大局无碍,他不动你,晏家的其他人也一样,他既然做到流放就收手,就说明原本他要走得也就是这一步。不然以晏氏的罪过,就是株连九族也不过分,他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何必要多此一举呢?晏映此时才发觉这件事里最不合理的地方。
她早就猜到那次和穆迁见面时遇到的行刺
与之后的私造火器一案是先生的手笔了,既然能直接把晏氏在地上摁死,他就没必要容着魏王那边的人给晏氏打点到流放。
晏映心中好像有许多根线杂乱无章地交缠着,怎么也解不开,魏济看她低头沉思,轻轻啧叹一声,看着天上飘荡的乌云。
“谢九桢的名字,是山长取的,你知道是什么寓意吗?”
晏映回过神来,对他摇了摇头。
“九,数之大者,桢,筑墙所立两木,正也。山长寄予他厚望,也之他是难得一遇的正直之人,遭遇世间千般磨折,深陷污泥,亦能清正己身,不被世俗仇怨所累。”
是为,九桢,亦清。
魏济摇头:“但我真的很讨厌山长给他取的名和字,他太累了。”
如果可以,自当是快意恩仇更快活,谁不想做一个身无束缚之人呢?
晏映的心猛然震了一下,耳边响起轰鸣声,镇定下来后,就泛起一阵一阵的疼。
她本以为白衣似雪,皎洁无瑕,无欲无争的先生是伪装,却原来这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运筹帷幄的先生才是假象,要不是当初暗室里用生命相护的人让他报仇,要不是萧氏一族的鲜血不停叮嘱他别忘了仇恨,要不是秋娘的惨状,要不是那段颠沛流离生活的逼迫,他难道不想做个清正无尘风光韦正与世无争的好人?
有时候,善才是枷锁,会让人活得更痛苦。
晏映跟魏济道别,转头去找了她的父亲。
晏道成看晏映笑得绵浅,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谢九桢没有跟她过来,所以说话也就更大胆些。
他说:“映儿,你跟我回平阳吧,还有你阿姐,我们一起,以后再也不回洛都了!”
他还在纠结怎么跟晏映解释,晏映已经自己回答了他:“爹,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摇了摇头:“但我不走,我要陪着先生。”
晏道成张大了嘴,有些不敢置信,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握着晏映的手,规劝道:“映儿,你不要这么傻,我知道你心悦他,可他已经不是当初你喜欢的那个先生了!我们之间有血仇,他今天不怨你,明天不怨你,你能保证今后他永远不会因为横亘在你们二人之间的仇恨憎恨你吗
?爹赌不起,爹不想下次再看到你时,你受一丁点伤害,映儿,听爹的话,跟爹一起走,行吗?”
晏道成的手都在发抖,他真心疼爱女儿,所以不会允许有任何差错,晏映当然知道他的苦心。
“爹,你待我真好,”晏映笑着,眼圈却红了,“我离开洛都,回平阳,我还有爹爹,有娘亲,有大哥阿姐,还有麟儿,我有这么多人对我好。”
“可爹爹,先生却只有我一个了。”
晏道成眸光一顿,似乎有痛色闪过,但很快他就回归理智:“可他——”
“可他心怀仇恨?”晏映打断父亲的话。
“爹爹,先生原来也有很美满的生活,有疼他爱他的父母长辈,他本不用被追杀,不用看着亲人惨死,不用漂泊无依被野狗咬,不用到现在都不敢以真身份示人……”
晏映的声音顿了一下,已经有些哽咽,但她还是握紧了父亲的手,轻道:“我若受了那么多,不敢说自己还会是一个心怀善念的人,爹,你就放任女儿这一次,他那么可怜,我心疼他。他喊你一声世叔,你也疼一疼他,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过了这段就好了,我保证甜,我还记得我是个甜文作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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