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画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羽大叫着往桌上一扑,把整张宣纸都盖住了。
他抬起头冲上首的人悲愤大喊:“你怎么能画——画这种东西!”
岑殊的竹笔依旧提在手里,垂眸十分淡然地看他,闻言只微挑了下眉梢:“何种东西?”
“春——宫——图——”薛羽声嘶力竭,喊完低下头又瞄了一眼,脸颊立马红了,“我——的——!”
言罢,他从桌上跳了起来,阿巴阿巴把宣纸团皱,也不管墨干没干,直接塞进他胸口衣袍里。
“清冷师尊!你算什么清冷师尊!”他边塞边红着脸控诉,“别人家的清冷师尊从来不画徒弟的春宫图!”
岑殊云淡风轻:“别人家的徒弟也不勾引师父。”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薛羽引经据典地反驳,“明明是你先喜欢我的!”
“哦。”岑殊毫不在意地说道,“读完了?”
薛羽问:“什么?”
岑殊勾起他的手指,蹭了蹭他拇指上因为摸多了信纸而染上的陈旧墨痕,强调着某些字眼说道:“你从库房里偷拿的,我,的东西。”
好哇!岑殊果然是知道他看信这件事的!或者说,这人根本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什么你的!”薛羽振振有词地说道,“那明明是写给我的,就是我的了!”
“嗯,不错。”岑殊竟很是坦然地点了下头。
他将手中竹笔往薛羽手里一塞,让开半张桌子:“既然收到了,那便把回信写了吧。”
薛羽愣了半秒,圆溜溜的眼睛随即眯了起来,凑去岑殊身边舔了下他颈侧鼓起的动脉。
“原来只是师父想看情书了,早说嘛,何必这么麻烦。”他拍着胸脯保证道,“大家都是练过的的人,随手八百字不是我吹!”
岑殊漆黑双眼愈发深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接着一字一顿道:“甚好,一个字也、不、许、少。”
怎么会少呢?他们当年写作文的时候从来都是要过线两行才行!
水字数嘛,哪个当学生的不在行!
薛羽信心满满,往小桌旁一站提笔就写。
“师父亲启——”
他顿下笔看了看旁边的人,又把“亲启”改为“亲自监督”,这就又多出两个字,他真是小天才。
正准备往下写时,薛羽却冷不丁卡壳了。
他回想起刚刚在库房中看信时的心情,明明亦有千言万语想同岑殊说的,可看完那最后一页纸后,他反而……反而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岑殊见他发愣,便抱着手臂不咸不淡道:“怎么不写了?若剩下的……七百九十四个字编不出来,便继续以前的清账方式。”
薛羽并没有如他所料红起脸来,而是垂下笔,语气莫名地问道:“如果我……当真醒不过来,师父要怎么办?”
岑殊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诧异一瞬后答道:“不怎么办,便一直认真教养下去。”
薛羽好奇:“然后呢?”
岑殊平静道:“然后疯掉。”
薛羽:“啊?”
岑殊好似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如果雪稚羽一直无法恢复薛羽的记忆,那么他会怎么办?
便真的是,继续认真教养。
但正如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的小羽终究不可能跟以前完全一样。
到那时他会看着与以前面貌相差无几的爱人,那是他曾亲吻过的嘴唇、触摸过的胸膛,进入过的身体。他们是一个人,却也不是。
岑殊想着他终会在这种矛盾中疯掉,然后沉沦于野草般疯长的愿想。
岑殊将遮住对方的眼睛,让他无法露出令自己陌生的眼神,亦会压紧他的舌根让他说不出完整妥帖的句子。
于是两人都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岑殊便能在这样的彼此追逐中寻到往日旧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