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陷落日益凶悍,回忆更久,每次落笔前须得往前翻看。】
接下来的记录开始变得比之前更琐碎,事情的记叙也开始颠三倒四,甚至连墨迹都干得不甚均匀,显然是怕自己忘了,随时想起、随时记录。
岑殊不再记录那些他们曾经历过的事情,而是转而像在殿中描摹丹青一般细细地记录下他回忆中的薛羽。
他写薛羽的发睫、眼瞳,触着他的手指,在他臂间弯起的腰肢,包裹他指尖时口腔的温度,以及亲吻时的柔软嘴唇。
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样的描述和记录未免有股子变态的味道在里面,可亦能感觉得出岑殊是有多么用力地在想记住他。
薛羽默默翻看前页,想来岑殊一定从记录凤凰台时便记不得那么多了。
可他事后再去勉力回忆,不记得当时的万分凶险、不记得事态的波云诡谲,却记得薛羽随手塞给他的一包炒米糖是什么味道。
薛羽不知自己此时此刻有何感想,只是忽地也有些思念他。
【……偶尔接来身边,唯有睡醒后的盏茶时间会温顺些,侧躺在榻上能让人摸。】
【岁安城中,庄尤问我他养一只尚且头痛,我养两只怕是更不容易,那时我说你尚且乖巧。如今提笔思付,其实之前的年岁,我从未真正养过你,不过是你早已懂事,迁就于我罢了。事到如今,不过是将之前欠下的操心都还了回来。】
薛羽勉强提起精神腹诽,可不是吗,他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他翻开下一页,只见又是一张写满字的信纸。
【我好想你。】
岑殊这么写着。>>
但与之前那工整的三页“喜欢”不同,这页纸上的墨痕字迹各不相同,似是每次想起时便会记下一次。
薛羽摸着那些凹凸不一的墨痕,猜测岑殊于小几边冷不丁提腕,在宣纸上写下这四个字的样子。
岑殊知道自己已经很难会主动想起他了,只是用这种方法强迫自己还要记住。
【我将你接回身边教养,兽修功法包罗万象,不知你何时才能修出人形。】
之后的记录比之前明显减少,口吻也更正式平淡,大多是岑殊对于兽修功法的摸索和改进。
那些感情热烈的句子则再也没有了。
薛羽默默又翻过一页纸,上面只余一段简洁冷淡的句子。
【平日里也要时常翻看,前文记录泰半都已十分陌生。】
【偶尔会顿而思索,这意浓满腔,竟悉数述于吾笔。】
岑殊似乎……似乎已经快忘记他了。
薛羽微微颤抖,拿着信的手下意识一搓,却发现信纸只余最后的薄薄一张。
竟然这就没有了?
他翻到最后那页,发现那信纸上墨迹明显更新,似乎离上一页纸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倒像是近期写的。
【那时我与你说你父下山后再未回还,你说以后你会陪着我,你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你说你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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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羽离开库房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外面的天竟已经黑了。
他从早上读信读到傍晚,消失了一整天,岑殊竟也没有来找他!
前一瞬还苦涩惴惴的心情“啪”地消失了。
一秒钟,就很快啊,薛羽已经开始骂骂咧咧:这才过了几天,狗男人是不是不爱他了!
他气势汹汹地杀回寝殿,看见殿中正立在桌前的那个,不是岑殊还能是谁?
那人久违地铺开了张宣纸,优哉游哉地提笔随意涂画着。
身后的窗棂大开,露出窗外浓黑的夜色,几枝载雪的油绿松枝伸进窗来,被室内夜明珠珠光微微映亮,在四周点缀成背景。
桌边立着的的仙君身姿挺拔,如松如竹,清亮月光打在他颊侧垂落的黑发上,更衬得月光皎洁,而美人眉目如画。
薛羽立马被美色收买,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