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这回升了官,俸禄自然也跟着往上升了升。他现在一年能拿540两银子,还能有四个役夫,不过萧元青已经采买好了下人,萧景曜也不需要役夫,便将役夫折算成银钱,再加上朝廷一年给他补助的两匹绸缎两匹棉布,以及其他补贴,算下来一年能拿到一千两银子。
萧元青和萧子敬现在不当家,没有家当给他们败,每天开开心心地揣着十两银子上街,有时候花光,有时候全部带回来,有时候还能多带一些回来。最后一种情况,大概就是萧元青跟着窦平旌跑去瓦舍里踢蹴鞠,瓦舍卖门票卖爆了,给他们的分红。
萧景曜自己身上穿的戴的,除了官袍之外,常服所用布料都是精致上等货,齐氏她们也不是委屈自己的人,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买下来,萧景曜的俸禄也确实不够。
不过萧景曜赚银子是一把好手,一出手就是六位数的进账,齐氏她们也攒了些银子,根本没有省钱的概念。
像萧景曜这种无甚根基的外地官员,在京城里能过得这么滋润,确实罕见。
正宁帝和阁老们从官员薪俸聊到了如何从源头上杜绝贪腐的问题。聊着聊着,正宁帝的目光就落在了萧景曜身上,“朕听承恩公说,你当值时很是老实,别人给你送礼,你都拒绝了?”
萧景曜一脸坦然,“回陛下,臣刚刚卖了科举书籍,赚了些银子,没必要收别人的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臣不过刚刚进入官场的小翰林,自然要小心谨慎。”
“你倒是实诚,不说自己生性廉洁。”
萧景曜心说屋里还坐着六个收孝敬的阁老呢。我要是踩着别人吹自己,这情商得多堪忧。得罪人的能力,怕是能和许季陵相比了。
萧景曜接着诚恳道:“臣不敢糊弄陛下,实话实说,臣也安心。”
正宁帝心情好转了些一点,饶有兴趣地看着萧景曜,“你的意思是,若是想从源头上杜绝官员贪腐,得让他们不缺银子?”
萧景曜摇头,“便是陛下都要为银钱发愁,官员们不缺银子,俸禄要怎么定才叫不缺银子?人的贪欲是无止尽的,贪婪的人,便是给了他一座金山,他都觉得不够。”
“朕富有四海,你怎么知道朕会为银钱发愁?”
萧景曜叹气,“虽说大齐疆域辽阔,百姓们安居乐业,朝廷每年都能收不少税。但陛下爱民如子,一心记挂着百姓,想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各地修水渠,搭桥,兴建水利,以事农桑。工程一动都是钱,还要下拨赈灾款。哪里都要用钱。是以臣大胆猜测,陛下也会为银钱发愁。”
萧景曜顿了顿,想到李首辅对正宁帝说话时亲近的口吻,觉得正宁帝应当是比较喜欢偶尔展现出对他的亲近的。太过恭敬自持,到底缺了些亲近,也别提什么天子宠臣,简在帝心了。
这么想着,萧景曜当即狡黠一笑,少年郎独有的意气风发的干净明澈扑面而来,“更何况,陛下的钱袋子胡阁老一直辛辛苦苦为国库攒钱攒粮,每回为了拨款之事心疼不已,都成了官员中的一桩笑谈了。”
胡阁老得意抬了抬下巴,没错,本官就是见不得有人搬国库!
萧景曜话锋一转,微微叹了口气,“胡阁老不过是户部尚书,代陛下掌管国库钱粮而已。说白了,国库的钱粮是多是少,和胡阁老没太大关系。但胡阁老依然勤勤恳恳攒钱攒粮,一片爱民之心,天地可鉴。陛下重用胡阁老,胡阁老为了国库钱粮之事同您吵架,您也不生气。想来陛下也是知晓胡阁老的难处。胡阁老管的是朝廷的钱袋子,陛下乃天下之主,户部为银钱发愁,陛下自然也愁银钱不够多。”
“否则,以陛下爱民之心,恨不得到处兴修水利,广修茅屋,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好一个大庇天下百姓俱欢颜!”
正宁帝抚掌笑道,“那你可有办法,禁止官员贪腐?”
萧景曜想了想,斟酌道:“陛下应当发现了,贪官污吏是不能彻底禁止的,人性多变,不是每个人都能压制住自己的贪欲。只能想办法,增加他们贪腐的难度。”
正宁帝来了兴致,认真地看着萧景曜,“哦?你想到了什么办法?”
萧景曜感受到正宁帝和六位阁老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心态稳的一批,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朗声道:“依臣之见,可以采用责任到个人的方式。朝廷下拨的赈灾钱粮,每一笔用处,都该由负责人详细记录,并签字盖印。就算是一两粮食,一两银子的去向,账目上该清清楚楚。谁负责记录的,在谁手上开支突然变多,都有详实的记录。他们想要做假账,风险大增,负责人未必愿意。”
现在贪官做假账,无非是责任不清,账目不明,查起来非常碍事。责任到个人后,再想伸手,也该想想值不值得为了这点钱粮带着一户口本去阎王殿报道。
萧景曜继续提议,“这些记录都要封存,终生有效。若是有什么差错被查了出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对方还活着,都该向对方追责。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终生责任制,可不是致仕后就不管的,多年烂账都给你盘清楚了,查出来后一个都别想跑。
正宁帝的眼神越来越亮。
萧景曜越说越顺,思路更广,又给了正宁帝一个提议,“内务府有营造司,名下应该有印刷坊。陛下何不办一份官方报纸?”
现在出版业很发达,看看邓氏书局就知道了,挣得盆满钵满,还非常有版权意识。
民间印刷出版业都繁荣成这样了,官府的印刷出版技术只会更好。
正宁帝忍不住发问,“何为报纸?”
萧景曜解释道:“就是一张大纸,上面分出几个大版块。可以刊印官方消息,譬如朝廷给了多少赈灾款项,都印出来,天下皆知。想要瞒报伸手的官员,心里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瞒得住悠悠众口。”
这年头的贪腐,很多情况下是消息不灵通。百姓们不知道官府给了多少赈灾粮,也不敢反抗。若是报纸上清清楚楚印了出来,百姓中亦有悍不畏死之人,天下读书人都看着,若是款项不对,当地官员的名声立即臭不可闻。
正宁帝和六部阁老都听得入神,眼神大亮。李首辅亲自给萧景曜端了杯茶,“继续说。”
萧景曜连道不敢,谢过李首辅后,接着说道:“这只是其中一个版块,其他版块,可以印一些贪官污吏被处置之事,让天下百姓都知晓陛下圣明烛照,一心为民。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印一些官府整理出来的农桑之事的小妙招,便是农夫农妇们买了,都能有些用处。一张报纸版面足够多,还能向读书人征稿,刊登一些他们的文章,来个以文会友,甚至可以设置一个连载故事的版面,让看故事的人抓心挠肝等着下一期报纸发行,这样不愁赚不到钱……额,朝廷的报纸,赚不赚钱倒不是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