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尹咧嘴笑了,低低笑罢抬头望,道:“您说的对,我呢,就是个畜牲。在我当初决定踏上欲海天时,就已经把良知卖了。
您以为是什么让一个儿子不回去?您见过人世间的沧海桑田吗?您可知凡人究竟有多脆弱?您让我回去看,我要怎么看?
去看一捧白骨,还是一捧黄土流沙?”
说着,无所谓的摊开双手。
笑笑道:“什么都没有,您让我看什么?看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看它够不够黑吗?您知她在江边痴痴的等,我不知?
我知,我知又能如何?
我知一个入定醒来,匆匆百年已过,我还能回天不成?我做不到,做不到的我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
至少,得让她知道她儿子没有给她丢脸。虽不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却也做到从凡人到仙者的蜕变。
这是多少凡人梦寐以求的,历朝历代多少君王能人异士想办到的,他们做不到,我做到了。
畜牲又如何,我这个畜牲起码不丢人。没给她脸上摸黑,没让她死后不能去见泉下祖宗。
是她,自己不愿去。”
“你……冥顽不灵。”
闻言,他笑的愈发肆意。
道:“那您说小子我灵了又如何?我能改变现实,还是能逆天?”
说罢,猛地俯身低语。
道:“您知道素鹤没有退路,怎就不知我也是呢?”
“混账。”
缺云子气的大骂,其实抛却想要保下邹寂人的私心。他还有一份私心,刚刚人群中的气息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可以不管槐尹死活,因为是生是死都是这浑小子自己找的。但是他不能不管碎玉人,这丫头一路走来,也算大家看着。
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实在不忍临了了还得铸成憾事,他想给两人斡旋,留一点余地。
欲海天终究不是太平之所在,与其这样,倒不如去下界。一来重修于好,二来亦可弥补过去。
然而,显然他低估了这浑小子的顽固。
任自己一片苦心,是一气儿喂了狗。
可还不等他说话,虚空中气息陡然天旋地转,滚滚雷火满天落,条条紫电织婆娑。
从中,又徐徐走出一人。
正是失踪的浥轻尘,此情此景,顿叫仙者们再无法冷静,一个个叫嚷着要上去拼命。
可有什么用呢?
人还没靠近,便叫琵琶弦一索,通通见了阎王。而这一手,也成功止住众仙躁动。
照红妆靠在辇上,啪啪的鼓掌。
抬眸一瞬,当真是笑靥如花,道:“好妹妹,你我终于可以联手了。”
这话一落地,好比个惊雷,瞬间把正道炸的四分五裂。想破天,他们也想不到浥轻尘和照红妆会称姐道妹,而且看情况,两人还不是一般的熟络。
一个个脑子里都是嗡嗡作响,他们想起了浥轻尘初次走入大家视线是因为什么。因为素鹤,因为疏星楼被一夜屠了三大楼七小楼,连半步神之境的浥岱山都没逃过。
独独,留下这么一根苗。
后来,这根苗跟着素鹤走南闯北,他们一直以为她就是浥岱山的女儿,是清流之后。
可他们怎么会想到,原来他们喊打喊杀一心置于死地的人才是要救他们的人,他们为了报答老楼主恩,情处处照顾,处处卖命的,才是顶头的刀。
为何?
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想到这里,他们又不禁想起了解印人,想起了谣言,想着他们义正言辞,想着他们的一切。
到头来,却不过是成了笑话。
当仇不是仇恩不是恩的时候,可不就是一场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