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迟雪算是被迟大宇如拆家一般的起床声吵醒的。
她做了一晚上噩梦,中途醒了少说有四五次。
正迷迷瞪瞪间,忽听得外头脚步匆匆、几次往返,木质的楼梯听着都快要被踏破。
一时不明就里,也不得不强撑着坐起,随手摸过床头柜上正充电的手机。
结果一看时间,才刚五点半。
远不到诊所开门的时间。
但想到迟大宇鲜少有这样慌乱失措的时候,又担心他情况,最终也还是开门去看。结果却正好和披了外套匆匆上楼来拿钱的迟大宇打了个照面。
“怎么了吗?”
她于是问:“爸,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睡你的、你睡你的。”
迟大宇却只一个劲地招呼她回房。
翻箱倒柜,终于从压箱底的私房钱里凑出一摞百元大钞,又揣在兜里、急忙下了楼。
留下迟雪满头雾水。
瞌睡却终究被彻底吵醒。
等换了衣服出来,迟大宇早不见了人。她只得打开诊所侧边的小门向外张望:快要入冬,寒风卷着落叶满地打旋,薄雾中夹杂着汽车尾烟的尘土气。
四下无人,拼了命往远看,亦只隐隐窥见远去的出租车尾灯。
她叹了口气。
正准备关门。
眼角余光一扫,却竟又瞧见解凛衣衫单薄地踱下对面楼梯,在一层陈旧的信箱柜里取出什么——她没敢仔细看。
任由逃避心理作祟,只紧蹙着眉,在对方也注意到她之前,飞快关上了门。
陈旧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
解凛随即循声望来。
却已瞧不见人。唯那门上摇摇欲坠的倒“福”字,与空气欲说还休。
“听说了吗?又来一个闹的,在住院楼门口躺着死活不走。”
“这回又是什么事啊?”
“说是亲妈从三楼摔了,倒栽葱,孟医生给人做了开颅,他非说这手术是把他妈脑袋给整傻了、醒不来了,要医院赔钱负责。”
“啊?什么人呐这是……”
“可不是吗?听说到现在手术的钱都没给缴!当时考虑到情况急,还是插队给他妈做的手术,结果可好,现在不满意、光顾着闹事了。要我说这小孟医生也是倒霉!那麻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下是赖上了,几多人看热闹呢。”
上午十点多。
迟雪如往常般登记完查房情况,又被导师叫去教写医嘱、整理病历。
好不容易忙完,路过茶水间想泡杯咖啡,却阴差阳错听了次热闹墙角。
两个护士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完,正好端着保温杯出门。
四目相对,见她一脸惊讶地傻站着,倒却半点不尴尬。
年长的那个反而笑着调侃:“小迟听到了?这是还没主刀呢,当了医生就这情况,”说着拍拍她肩膀,“真名气大了、这闹腾的事真是数也数不清,说不明白的。你现在看这些,就当积累经验了。”
迟雪只讷讷称是。
然而回头边泡着咖啡,联想起今早迟大宇的“诡异”行径,又想起那护士阿姨嘴里一口一句的“麻子”、“麻脸”——恍若某种无来由的证据串联。
她莫名不安。
没多会儿,亦终于是借着吃午饭的时间,往住院部跑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