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远远便见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瘦骨嶙峋、长手长脚,呈“大”字状横躺在住院部门口的柏油地上。
甭管旁边人群川流,他自岿然不动。
时不时的,还要突然大喊一声:“孟万山庸医!”
“孟万山把我妈脑袋治坏了,赔钱!赔钱!”
“我妈死了我也不活了!”
“不给我说法我就去跳楼!我死在这门口!”
周围人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
但大概是最初的热乎劲已过,闹了这么一早上,已没多少人愿意理他。
因此,任那青年怎么鬼喊鬼叫,众人都只当是听不到。
十几分钟喊下来,唯有迟雪走上前去。
“麻仔……?”
蹲下身,手指推推他肩。
她又小声问:“你这是怎么了?先起来再说,先起来。”
被叫做“麻仔”的青年却头也不抬。
反倒瞬间勃然大怒,甩开她手便喊:“叫谁麻子呢!给老子滚远点!”
迟雪被他吓了一跳。
脸瞬间通红,正要开口解释自己没有恶意,麻仔却又恶狠狠地侧过脸来瞪她。
她只得小声解释:“那个,我是迟雪。家里开诊所的、我们以前是邻居啊。”
又说:“我爸爸和黄阿姨也很熟。家里住得近,我们小时候,麻仔,我们还一起玩不是吗?你比我小,那时候还叫我小雪姐姐……”
一声“小雪姐姐”,仿佛打开记忆的闸门。
麻仔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从凶狠到愕然,到不知所措。最后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脸不晓得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别的原因,一下比迟雪还红。
“……迟雪?你是迟雪?”
他问她。
刚才有多气势汹汹,这会儿看着就有多抬不起头。
迟雪忙说我是啊,只是不戴眼镜了现在。
他又飞快瞄了她一眼,点点头。
两人前后脚站起。
连旁边几次想来解围的保安,见状都一脸稀罕。眼睁睁看这无赖似的青年瞬间变作乖乖仔。
迟雪却没有多想,只想尽快把人领走。
当下拉过麻仔脏兮兮的衣袖,很快,又带着在附近吃了一顿颇丰盛的中饭。
结果问了才知道,原来迟大宇早上已来过,还帮忙垫付了一部分的手术费,黄阿姨这才有个病房住。
而麻仔还不罢休、在这一个劲大闹。
一方面是其他的钱的确筹不够,另一方面——
迟雪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表情。
心里猜到他是想贪便宜、当着自己的面却说不出口,也不好点破。
只得给人碗里夹了一块鸡肉,又小声劝道:“你有没有给阿姨买保险?医保有没有?总之,钱的事还可以再想办法,这么闹是没用的。何况阿姨的伤听着不轻,肯定还要再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嗯、嗯,这个我知道,小……”
“你叫我阿雪就好,”迟雪道,“反正也没差几岁。现在大了,还叫小雪姐姐,确实是有点难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