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小到大,迟雪一直是个对感情稍显迟钝的人。
因此这一生数过来,哪怕把结婚包括在内,似乎心动也好,情浓也罢,她总没有太多感怀的念头;于是离婚也好,分手也罢,更没有太多需要感伤的时间。
三年的婚姻生活走到尽头,似乎只是抽离走了她身体里关于爱情和家庭的那一部分本就微弱的期望。
于是离开聂振北,她的生活——至少表面上看,也依旧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仍然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事业上,似乎攒着一股无处使的劲,比任何人都更拼命,因此年仅三十五岁,便成为院里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后来又变成了师弟师妹嘴里“年轻漂亮、事业有为”的代表。
那几年,她忙于各种复杂的手术,忙于论文、医学会议和带学生,逐渐成了本地知名的外科医生,几次上过电视节目,甚至成了不大不小一个名人。
名气大了,身边自然也不乏些上赶着来求爱的暧昧面孔,只不过,还不用她自己解决,通常已有人挥挥手便赶走“苍蝇”。
下班时总风雨无阻来接她的那辆车,从兰博基尼换成拉风的法拉利,起初是为了惹眼和打发“莺莺燕燕”;三年后,终于也换成低调的黑色宾利——而原因亦无它。
追了快五年,迟医生终于还是心软点头。
于是大灰狼也变乖巧白兔,指哪打哪,该换就换。她说不喜欢那么抢眼,他就换了辆(他认为的)不那么吸引目光的车来。
只是,确认关系第一天,他送她回家的路上。
她斟酌许久。
“……为什么非得是我?”
到最后,却仍然还是抛出这句他都听得耳朵生茧的问句。
如果是聂振北,这会儿大概已经烦了。
迟雪想。
然而叶南生这人却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闻言,仍然在等红绿灯的间隙笑着侧过头来,说因为你是迟雪啊。
温柔却平和的语气。
金丝眼镜掩去眼底锋芒,他看她的眼神,至少这一刻,没有筹谋也没有算计。
他只说迟雪,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从小到大,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家立业赚大钱,想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但从那天重新见到你开始——
“我想,那个成家立业的‘家’里如果没有你,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只是想到就去做了,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可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你的优点本来就有很多,要说起来就说不完了。”
“比如?”
“比如,认真,负责,做什么事都坚持做到底。”
他不打算敷衍她难得的郑重其事,索性把车靠边停。
紧接着,便又一个接一个,掰着手指给她细数她身上的闪光点。
“还有优秀,努力,从来不轻言放弃。”
“做事不会拖泥带水,当断则断,但也很讲义气。”
“有原则,有底线,有能力……当然,长得也很漂亮。”
他真诚的说了一大堆,话如倒豆子一般往外倒。迟雪却依然听得懵懵懂懂,恍惚间,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盘旋——是和当年结婚时一模一样的问题。
她在问自己,也在心里问对方:如果这些优秀的品质从来都只是我应对世界的一种方式,而我也有自私、懦弱、无能的一面,最后也和所有人一样不可避免的老去。那时候,“优秀等于被爱”的等式还会继续成立吗?
“叶南生。”
于是她忽然开口,轻声打断他:“但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所谓的优点,我想在你这样的‘层级’里,一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吧。”
“是吗?”
“我想是的。”
迟雪说:“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