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若是教主死了,谁来接任?”姜星火突兀问道。
“自然是圣女。”
“圣女何在?此人姓甚名谁,有何特点?”
姜星火半点余地都不给牛真留,连连逼问道。
“白莲教圣女名为唐音,善易容之术,有千变万化之能,平日里负责教中各项日常事务的运行。”
“唐音也在此城中,昨日正是唐音收留了我,我与劝其联手对抗白天宇,可惜其人冥顽不灵,对教主白天宇颇有些愚忠愚信,昨日刑堂影卫找上门来,我只能逃跑,后面便不知其所踪了。”
姜星火蹲在他的门板边,问道:“他们有地道之类的出城手段吗?”
“应该。没有吧。”牛真有些迟疑地说着,他的脸色苍白无血,嘴唇也有些发白,显然他也不确信。
但姜星火给他的压力太大,不知道他也不敢说谎,只因这样诚实回答,他或许还有活路姜星火冷笑了一声,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没有挖地道,那就走吧,你陪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个千变万化的圣女和胆大包天的教主,究竟都长什么模样。”
牛真的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他看着姜星火,眼底深处隐藏着浓烈的恐惧,嘴上虽然说着老匹夫,可白天宇的积威仍在他的心中难以散去。
“怎么?害怕了?”
“没,没。”牛真连忙摇了摇头,周围侍从甲士自然抬着他身下的门板移动了起来。
对于牛真来说,哪怕白天宇打算杀他灭口,可是真的公然背叛白莲教,又哪是那么容易迈过心理上的那道槛呢?若是真的容易,牛真昨晚也就不会提议让圣女唐音和他联手了。说到底,在内心里,牛真还是认同自己是白莲教的一员,如今哪怕事实上成了叛徒,暗地里和明面上,还是不一样。
这种心理或许难以理解但实际上,白莲教这种江湖秘密组织,成员通常是非常具有认同感和归属感的,跟后世的帮会一样,叛教之人是要遭到所有人的唾弃的。
但是现在这般局面却由不得他选择,毕竟姜星火可不是什么大善人,浦神的事情和昨天的夜袭已经让牛真清楚,这同样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
——如果你被姜星火认定为敌人的话。
王斌在前边带路,姜星火在后边跟随,一行人一同朝着县城的东门而去。
同样,得到消息的锦衣卫们早已悄然埋伏于暗中,等待着白莲教教主、圣女二人的落网。
县城里守卫森严,巡逻的士卒遍布四周,每隔百步便会有一队城防军把守,一旦发生任何动静,这些沿海卫所兵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
这样严苛的戒备,让躺在床板上的牛真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绝望之色。
他明白,这一次,所有还躲藏在城中的白莲教残部恐怕是都死定了,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没有主动投降,而是被抓回去了,等待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锦衣卫的手段,他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
一行人抵达了县城的东门,躲入了城楼里。
为了钓鱼,姜星火下令开放东门,因故滞留在城中的乡下百姓可以出,外面的人不可以入。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算白莲教的教主和圣女不上钩,也会有其他躲藏在城中的白莲教教徒忍不住铤而走险,搏一搏自己的运气。
“若是擒下白莲教教主或是圣女,还请国师留在下一命。”
城楼里,牛真看向姜星火说道,语气满是恳切之意。
姜星火没有回答,他眯着双眸看着下方的城门,目光深邃而又锐利,仿佛一柄出鞘的宝剑一般锋芒毕露。
若是有机会,他当然要趁机拿下白莲教的最高层,将其诛灭,以绝后患。
江南的变法,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这便是因为,变革必然会引发阵痛,如果白莲教还活跃着,就会有新的兴风作浪的机会。
“喔对了,你另一件事还没说呢,白莲教都勾结了江南宦场的哪些官员?”
牛真身体微僵,紧绷着脸不敢吭声。
“你放心吧,只要你从实说来,我这个人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姜星火当然明白他的顾虑,无非就是一个口头保证以作心里安慰嘛,于是笑道。
牛真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只知道为了白天宇为了给这支千余人的秘密军队寻找容身、训练的地方,是与地方官府有勾结的,而且日常为了供给这千余人的衣食,也有脚行和商人做往来。我负责训练和管理这支军队,这条线上涉及到的人我知道,但白天宇在江南宦场上侵蚀、拉拢的其他人,我并不清楚。”
姜星火点头,爽快道:“只说这些,也是算数的。”
牛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于是转头便把从前跟他有过接触的嘉兴府上下官员、商人、帮会头目,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支秘密军队的基地,正是在嘉兴府的嘉善县城北面,也就是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交界处的三不管地带。
“你们白莲教还真是厉害,都已经渗入了嘉兴府宦场的上上下下。”姜星火笑吟吟道,似乎丝毫不生气。
“他们白莲教!”牛真连忙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
“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