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牛真不由地暗松一口气。
他还真怕姜星火知道他掌握的所有情报后就翻脸不认人,将他斩草除根。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不过牛真转念一想。现在还不是放心的时候,因为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做,那便是给姜星火指认白莲教的教主、圣女。
不远处一个满面风尘的中年妇女,肩膀上拖曳着草绳,身后拉着一个两轮板车。
两轮板车上躺着一个老人,用草席盖着脸,俨然是没了生机的样子。
眼下明军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排查,白莲教活动与躲藏的空间越来越小,如果继续拖延下去,那么暴露的风险就会越来越大。
故此,明知道眼下明军放开东门让乡下百姓出城可能是个圈套,唐音也别无选择。
不过,她对自己精妙的易容术很有信心,并不担心会被识破。
现在唐音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乡下灰头土脸的村姑样子。
“干嘛去?”
城防军警惕地打量着她。
“送人。”士卒眼前的中年妇女说道。
“谁?”城防军皱眉。
其实看着身后板车上薄薄的草席,以及妇女满脸皱纹里都嵌着哀愁的样子,他们已经大略猜到了,只是职责所在,该问的还得问。
由于姜星火怕消息走漏,所以这些城防军并不清楚,今日排查的目标是白莲教的教主和圣女。
他们只是负责重点审查是否有残留在城中的白莲教教徒,借着开城的机会逃走,是针对青壮年男子的,老弱妇孺不在此列。
而昨天,城里已经有不少普通百姓被战火所误伤,还有人丢了性命,眼前这种情况,城防军早已经见怪不怪。
“我爹,送回乡下安葬。”中年妇女回答道。
此话一出,城防军和周围众人皆是露出了稍许悲戚之色。
城防军挥了挥手:“赶快走吧。”
“好咧!”中年妇女的忧愁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低下头,继续艰难地拉动着板车。
待她走出几步后,离开了这些城防军的排查区域,城防军的卫所兵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白莲教在江南的确没有到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地步,反而无生老母在江南很有市场,否则也不会把乱子闹到这么大的规模甚至很多本地沿海的卫所兵,也受到过白莲教的影响,可是当真正成为对立面的时候,这些卫所兵却恨不得白莲教赶紧被国师所铲除。
可惜,他们也很无奈地认知到,白莲教这帮高层行踪飘忽不定,很难找到踪影,这也就意味着铲除的难度很大。
“最起码,希望咱们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再有白莲教徒出现在城里吧!”有人叹息。
昨夜城防军死伤了不少人,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一块生活、耕种、训练的,此时“白莲教”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颗毒瘤般扎在了他们的心里,令得他们夜不能寐,惶恐不安。
“别乱想了。”
旁边的士兵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说道:“咱们只需管好自己的职责就够了,其它的交给国师大人处理就行,咱们这点本事啊,就别瞎操心了。”
“你说的倒轻巧。”
“国师大人无所不能,定能铲除白莲教,放心吧。”另一位老兵说道。
听着身后城防军的交谈,唐音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些沿海卫所兵组成的城防军,不过是刚刚隶属于姜星火麾下没多久,经历了短短时日便已如此认同姜星火的能力,其人蛊惑人心之术,甚至比我教最擅长传道的长老都要厉害几分。”
不过,唐音的胡思乱想也就到此为止了。
因为过了城防军的排查区域,并不能让她松一口气,最重要的是,她得能通过城门。
城门口的检查非常仔细,每个人都要搜身,而且随身携带的包袱也会被翻开查看,唐音自问易容术很强,连皮肤和头发的细节都做了处理,这些士卒应该看不出什么来,但此时还是心头有些忐忑不安。
唐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板车。
今日二人出发的时候,她便被教主的亲卫告知,教主服用了假死的药丸。
之所以这么急着走,自然是跟牛真没有被顺利灭口有关,虽然按照伤势来看,牛真不见得能活着出卖他们……可万一呢?牛真若是活着投奔明军,那么一开始或许还是昏迷状态,她们暂时安全,然而城里每多待一刻,就会愈发危险。
可她们不知道牛真是死了还是昏迷还是清醒,也不知道姜星火掌握了多少情报,眼下局势糟糕无比,对她们而言,越拖下去,不管是牛真这颗雷还是明军收紧的排查,都会让她们暴露的风险极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