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日记一页页地翻阅过去,徐妙锦的神色从惊愕逐渐变成凝重。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
“死亡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生命的终点,唯独对于我来说不是,死亡是轮回,是新生,是沉溺于无边黑暗的深水中后猛然上浮大口喘息着空气的庆幸与痛苦。”
姜星火把脊背靠在秋千上,望着湛蓝的天与棉花糖一般的云。
“徐小姐,我是一个过客,所有的感情对我来说都是在无尽岁月中烙下的疤痕,总是会在物是人非的某年某地疼痛不堪。”
“你会喜欢我,是因为我有太多不同于寻常男子的地方,可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我日积月累的伤疤与老茧。”
“我之所以逃避甚至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够美貌,不够聪明,换一个时空,我们或许很合适,只是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容不得自己被感情所束缚,这是一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独之路。”
徐妙锦合上了日记,双手放在上面,低头看着泛黄的封皮。
“那姜先生在过去有过喜欢的人吗?”
“有。”
姜星火沉默了片刻:“只是当时赶路要紧,我忘了跟她说。”
“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是一个把理想看的比天都大的人。”
“理想。”徐妙锦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
“每个人都有不见得相同的理想,我们的理想是这样的。”
“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当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才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更多数人的幸福而斗争。”
“那你们成功了吗?”
“总会成功的。”
姜星火站起了身,光在他身上仿佛泛起了雾。
理想或许会失败,理想主义者不会,肉身终将陨灭,意志永恒不朽。
“我明白姜先生的理想了。”徐妙锦笑了笑,有些苦涩地说道,“可是我恐怕成为不了她那样的人。”
姜星火转过头认真地望着她。
“你就是你自己,徐妙锦。”
“人生的意义就在于,要做你觉得有意义的事情,这样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才不会后悔。”
徐妙锦白皙的手指缠绕着衣裳的丝绦,她同样看着姜星火。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事情是有意义的,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家里人安排好的。”
“那就试着为自己活一次吧。”姜星火轻声说道。
姜星火站在坟头边,目送着徐妙锦远去,不知下次再见是此去经年,还是红颜弹指老,亦或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听墙角是不好的,小子。”
姜星火从转角的墙后拎起了于谦。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于谦很诧异,他觉得自己已经藏得够隐蔽了。
“特工的记忆暂时苏醒了。”
“刚才的话,也是对我说的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似乎又明白了人生的意义。”
两个人一路来到了饭厅。
饭厅里此时多了一个人,曹国公府的管家曹阿福。
看着圆滚滚的曹阿福,姜星火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点头哈腰地先作揖了,随后递上来一张李景隆的手书请柬。
“国师大人,我家国公爷请您饭后赏光游莫愁湖,还是那艘画舫,就停在秦淮河的码头。”
李景隆没说是什么事,但显然如果没有重要事情,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的,哪有那么多闲心游山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