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说,那么等待姜星火和夏原吉的结局,就不仅仅是降级或罢免那么简单了。
甚至连命都可能保不住。
毕竟,推出一个替罪羊宰了以平民愤,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屡见不鲜,而这替罪羊,不乏就是原来的领头羊。
姜星火听到夏原吉的话语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伱放心吧,只要能整顿好盐务,是不会出问题的,但这个前提必须是能彻底整顿盐务,否则再怎么精妙的设计,底下执行不下去,都得成为空中楼阁。”
“当然了,‘纳钞中盐’一开始肯定没人敢试,正好借着这次南京各大钱庄由地下转入地上的机会,让大明银行也开展一下业务。”
“姜师的意思是”夏原吉愣了愣,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脸色猛然一变。
“这笔款子,我打算先借贷给民间作为专项贷,用于帮助手头没有那么多大明宝钞的商人。”
姜星火缓缓说道。
夏原吉闻言,眼睛骤然睁圆:“借贷给民间?可是我们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他知道姜星火的意思,但大明银行不印钱的话,确实没那么多的钱。
而且虽然朝廷一直在鼓励商人做生意赚钱,但这并不代表朝廷会以这种方式资助这些商贾!这很容易被人扣上与商人勾结,损害朝廷利益的帽子。
如今,姜星火刚上任总裁官没几天,大明银行下面主要的部门,也就是从户部划拨来宝钞提举司,手里也没什么钱,国债提举司倒是有百姓、商人、勋贵、官员等购买国债得来的钱,但这个钱是不好轻易动用的,毕竟是要还本付息的,而这种窘迫的情况,让大明银行根本拿不出更多的钱,支付给“纳钞中盐”的专项贷。
“这笔钱你不用担心。”
姜星火淡笑了笑:“我自己有办法筹措。”
“可姜师手头”夏原吉迟疑着说道,“恐怕还差很远吧?”
“没关系这件事情你交给我来处置就好了。”
姜星火没说他筹钱的办法,只是说道:“另外‘纳钞中盐’的宝钞回收量,你也不用太担心,不会一开始就大力度放盐引的,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出不了岔子。”
夏原吉见状,顿觉轻松许多,点了点头道:“那这段时间就得辛苦姜师。”
姜星火点点头:“户部还有很多事,你先去忙吧,我看完这份报告就走。”
夏原吉拱了拱手,退出了大明银行总裁官的房间。
等夏原吉离开以后,姜星火坐在椅子上静默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喃喃道:“该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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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盐商在南京城里的会馆,也开始逐渐收到消息。
马京被下狱后没过多久,更坏的消息就接二连三地传来。
“准许军民人等于京师大明银行库内报纳旧钞,赴两淮、长芦、河东、山东、福建并广东六处盐运司,不拘资次,支盐每盐一斤,收宝钞一贯;若兑盐量大,则两淮、长芦每引钞三百贯,河东、山东每引百五十贯,福建、广东每引百贯;庶公私两便,钞法亦通,如纳钞不足且有意愿,大明银行可提供不多余三成之专项贷款,为期一年,后续需用铜钱偿还。”
为什么“纳钞中盐”对于盐商来说,这是坏消息?
因为两点,第一,朝廷不仅开了口子,而且门槛设的很低,普通百姓固然不能自己跑去盐场取一斤盐,但朝廷并未限制组团托买这种形式,玩法跟后世整村集资炒房是一样的除此以外,对于宝钞不足的中小商人,大明银行还贴心地提供了专项贷款,借给你宝钞花,最后还铜钱就行了,利息非常低。
第二,通过宝钞买盐的人多了,就相当于变相打击了盐商手里的私盐,因为但凡能从官府那里用宝钞换到,就不需要去盐商手里买私盐了。
南京城中,之前参加过拍卖会的淮商吴家的家主吴传甲也是慌乱不已,此时的他坐立难安,他不停在屋内踱步,满脑门的汗水。
桌上的公告,仿佛晴空霹雳般砸在吴传甲的脑袋上,又走了几步,吴传甲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坐下缓了半晌,吴传甲这下是有口难言,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逃不过一劫了,不仅如此,本家也将受到牵连。
“袁珙给我看相,说我四十岁必有一槛,如今看来倒是真应验了。”吴传甲喃喃地念叨着。
“大哥,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他族弟问道。
现在吴家的商号里,可谓是人心惶惶。
吴家是规模最大的淮商之一,两淮盐场的那些破事,无论是跟灶户直接买卖余盐,还是颠倒纳粮和取盐引顺序,跟吴家是脱不了干系的虽然吴家总是把自己摘出去,让转了几层控制权的下属商号来做,但这是封建皇权时代啊!你以为没有证据,就办不了你?那可太幼稚了。
吴传甲深吸了口气,道:“现在咱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让侯爷说说话了,否则就真的死定了!”
侯爷,也就是淮商吴家的本家,安陆侯一脉,这一代的安陆侯是吴杰。
吴杰作为少数能打的二代勋贵,是名副其实的南军名将,在靖难之役中,先后跟随耿炳文、李景隆,与朱棣的燕军作战,参加了真定、白沟河两场大战,表现还可以,但被当了背锅的,没参与靖难之役的后半场。
而吴杰他爹黔国公吴复,虽然名声不显,但却是跟着朱元璋打满全场的重臣,淮西集团的核心成员,吴杰的姐姐还是齐王妃,安陆侯一脉在洪武朝、建文朝都是顶级朱门,庙堂上能量也很大,所以才有资格扶持老家的支脉成为淮商领头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