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格物堂什么的当然可以设立,为冶铁农耕这方面的事情做些研究推动,当然也是好事,但是父亲,这种事情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就说这样的说法……不方便公之于众用于教化吧?”
郭瑾拿着正式确定的格物学教材看了一天,然后亲自来到泰山殿,支开其他人,向郭鹏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郭鹏看了看郭瑾的质疑。
是关于宇宙观的那一部分,郭鹏说世界是个球体,大家生活在球体上,球体存在于广袤无垠的宇宙之中,所谓天,也就是宇宙,日落月升乃是自然之理,并无人刻意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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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鹏竭尽全力的用一些当代人能理解的词句形容了一个粗浅的宇宙观,而郭瑾就对这一段觉得不满。
郭鹏并不感到意外。
“怎么不方便呢?”
“父亲!皇帝,自号天子,自董仲舒以来,就阐明君权天授之理,天子代天行政,所以所作所为极为正义,所作所为都是合理合法,旁人完全不得质疑。
这是天下万民的共识,人人都觉得上天有灵,天子真的是上天的儿子,您现在告诉他们天就是宇宙,日落月升乃自然之理,这不就是告诉他们上天无灵,一切都是自然之理?
既然上天无灵,皇帝又怎么能自称天子呢?又怎么能代天行政呢?皇权从何而来?由此而来的整个魏国的权力从何而来?整个上行下效的基础都要被动摇,这是动摇国本的事情啊!”
郭瑾苦口婆心的劝说郭鹏:“父亲,儿子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儿子也不关心咱们到底是不是活在一个球上,儿子只知道,这是关乎魏国国本的大事,马虎不得!”
之前,郭瑾第一次看到这个内容的时候,地位尚且不够稳固,一心一意稳固地位和权力,不敢对郭鹏有任何质疑。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地位和权力逐渐稳固,时至今日,他已经是个真正的皇帝了。
再看格物学最终定本时,他心中的疑惑和不满完全爆发了。
郭鹏盯着郭瑾看了好一会儿,与蔡邕决裂时那痛苦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认,他的儿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君主,一个拥有了他部分的思想,却无法超脱时代的封建君主。
其实细细想想,郭鹏曾经期待过他的儿子会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有所不同,但是终究,他没有经历过。
他不曾经历过翻天覆地的改变,不曾经历过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的彻底变革,所以他无法超脱于其中。
郭鹏自己经历过,可是郭鹏存在于这个时代,他的一切都是合乎这个时代的法则,仅有的破格献给了科举,那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大变局了。
魏帝国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并未发生实质性的改变,这一点,是无法否认的。
郭鹏ceng细细想过,为什么那个时代的中国成功了。
生产力和社会结构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甚至比原先更加糟糕。
饿殍,文盲,半封建半殖民的糟糕状况,落后的生产结构,处境可谓是危险到了极点。
可为什么那群理想主义者成功了呢?
后来他细细想了想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那句话。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他明白了。
因为国家和民族经历百年高强度的压迫、剥削以及战乱,旧的路走绝了。
于是先人把能走的路都走了一遍,走的一塌糊涂,处处是坑,摔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最后奄奄一息之际,终于发现中国应该走哪条路。
旧的路走绝了,其他的路被先行者封死了,走不通!
血都快要流干了,再不走上正确的路给自己上药,就要死了!
这是一个重要的前提。
而在那条路上,有引路者,有先进的生产关系和工业技术,这是另一个重要的前提。
而这两个前提,魏帝国一个都没有。
自己的路没有走绝,反而像是走上了康庄大道一样,顺畅无比,越走越宽,越走越光明,美好的未来正在前方向我们招手呢!
外敌?
距离近的外敌都被干掉了,距离远的外敌自己还落后的要死,咱们自己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已经是最先进的……
没错,我们就是最强的,放眼四海,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