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看,却发现那房子实在寒碜得可怕:三室一厅,三对情侣合租。连个隔音的效果都没有。
她只在那里呆了三个小时,吃了晚饭便离开。
回学校的路上,心里却突然开始发酸,想起每年生日男友如何省钱给她买昂贵礼物、配合她过舒适生活,背地里原来却快要家徒四壁——她是想帮忙的。
无奈翻翻自己存款,除了母亲帮忙存的定期外,其他的,这个月买包买衣服买鞋已经用光。她又拉不下却很方便,每年如一。
所以她成年后,大多数时候只过阳历生日。可只有家人——只有哥哥——每年却都记得这个日子。
她怔怔间,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以至于在那之后,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收拾好心情,变回那个硬骨头而不低头的她。
甚至越发坦然起来,偶尔母亲打电话来关心,她也不再遮遮掩掩,反而大方地说我谈了个男朋友,对方除了家境稍差点,是个很好的人。
母亲闻言便笑。
想了想,说谈谈也是好的,你是大人了,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
只是话音微顿,又提醒她:“但暂时不要告诉你爸爸”。
“告诉他了,他还不得飞过去找那男孩‘当面审核’,”迟雪说,“你爸这两年身体不如从前,以前那些旧伤啊老毛病的,从前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年纪大了,一个个都来找了,他前两天刚做完手术,都不让我告诉你。”
“啊?什么手术?”
“一个小手术。”
迟雪叹了口气:“他不是老觉得肩膀疼吗?又拖着不去检查,非得我千说百说才肯去。”
“结果一照x光、发现他肩膀当年中枪之后的子弹碎片竟然都没取干净,不知道疼了多少年了,他一直不说。还是最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才被我问出来的。”
虽然同为“医疗行业从业者”。
但母女俩聊起这些时,很显然,最初都只是半抱怨半无奈的语气。
毕竟,谁都想不到,一贯身体硬朗如解凛,四五十岁依然不输正当壮年年轻人的解凛,竟然真的会被那些旧伤打倒;也没想过那些旧伤其实不止一处,是日积月累下的沉疴痼疾。
直到时韫大四时拿到国外常青藤大学的offer,准备出国留学。
正忙得昏天暗地,某夜梁怀远的电话却突然打来,电话里,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说时韫你什么东西都不用带,现在跟我回家。我们马上坐飞机回去。
“……发生什么了?”
“我们见面细说。”
他说话的时候都在发抖。
她察觉到不对,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忍不住掉眼泪,室友问她怎么了,她却哽咽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说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家里人却总是这样。
把最难熬的事都瞒着她,直到瞒无可瞒。
她一路都在哭,哭得不可自抑。
直到一夜过后回到家乡,直奔市医院,病房里,解凛已然清醒,迟雪坐在病床边,正在给他喂粥。
时韫只站在门口,看到母亲好似突然老去而佝偻的背影,突然间,便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
她跑过去抱妈妈,可安慰的话说不出来,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个。
她去抱爸爸——想抱却又不敢抱,怕自己手笨,怕碰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