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夫人不管以前是谁,但现在就是超品诰命,是甄家的老夫人,甄家的后面牵扯整个江南官场。
而江南重地,牵扯到两个东西——粮食和赋税!
事关朝廷钱粮之地,一点小的波动,对整个天下而言,都是大事。
昨晚太子接到口谕,几乎大怒:甄家放肆!
忘本家奴而已,挟势而来,意欲何为?皇上不怒,准其所请,何意?孤的乳母都敢如此作为,皇上还恩准了!那孤成了何等样人?
老夫人所为,使得父皇大不满,使得朝臣对孤不满,对东宫有何益处?!
在天下看来,难道不是孤这个太子在逼迫父皇么?一个乳娘尚且能如此,那孤该是何等强势?
这岂不是说,孤无君无父!对君不忠,对父不孝!
太子此番坐在上面,看着被带进大殿的三人,面色温和,眼神却冰冷。
甄贵抬起头楚楚可怜的看着太子:“殿下——殿下——妾有苦衷——”
太子未发一言,大理寺少卿便道:“传证人!”
于是,甄家老夫人连同甄应嘉夫妻,包括甄家的公子小姐们一并带了进来。
“眼前所跪女子,究竟为何人所生?”
甄老夫人不慌不忙:“此女名唤甄贵,为妾室袁氏所生,在家中行二,无有错处。”
大殿中一静,还道她要抵赖,却不想她认了。
甄贵偷眼看祖母,就听祖母又道:“当日事后,驸马曾禀奏过此事。三姑娘确实是被二姑娘失手推入河中……施救不及时,又遇涨水水流湍急,这才致使三姑娘甄英丧命,此确系她之过错。”
甄贵一急,才要说话,袁姨娘一把拉住了:叫老夫人说完。
甄老夫人抬起头来:“姐妹争执,失手之过,曾有救援,可罪减一等。又有,姐妹为何争执,这才是根源。”
说着,她便是一叹,“三姑娘为公主所生,家中千宠万爱,是否错待,请大人审甄家奴仆,一问便知。可娇宠太过,英儿便有些妄为,且口无遮拦。这也就是为何从不敢让英儿见外客的原因。
她孩子心性,左一个主意,右一个主意,从无定性。当日遴选,家中本不欲她参选,是她听闻二丫头将去,便闹着要去。可谁知,到了半路上,又变卦了。”
说到这里,她便看向甄贵:“你们二人如何争执,今儿在内宫之中,只管说便是,不用忌讳。”
甄贵激灵一下,瞬间便懂了,她抬起袖子嘤嘤嘤的哭泣了数声,这才道:“当日,我们往京中行船,路上难免停靠码头,叫人送些玩意儿来玩。故而也听到一些市井流言!
流言说,太子妃将不中用了,此番侧妃便是选来的正妃。此事被三妹妹知道了,那一日夜里将睡,我们姐妹二人便说起入宫之事。
三妹妹突然道,太子实乃一寡恩凉薄之人!与太子妃少年夫妻,竟是只因娘家失势,便弃之不顾,抛之脑后,此等人,于女子而言,非良人;与朝廷而言,非贤德储君……”
“放肆!”大理寺少卿猛拍惊堂木,大声呵斥。
甄贵吓了一跳,忙哭道:“这便是不能说真话的缘故!若甄家女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便是转述,妾亦是罪该万死。”
说着,她捂着胸口:“当日听此言,妾何等惊惧!此番话若是在宫中说,又当如何?妾不敢说忠心无二的话,就私心而言,妾怕受牵连,怕甄家无辜受累。于是,我二人便吵起来。
我责问她,如此言辞,可知后果?她言说,天下事,天下人说,此话有何不敢说?便是当着皇上、太子的面,她也敢说,也敢问。
说着,她的声音便大了起来。我一时害怕,忙去捂她的嘴!彼时,窗户开着透气,推搡中,她便翻了出去!我连忙将内舱的红梅喊出来,拉着红梅的手,去拽三妹妹的衣角。
谁知,我力弱,竟是撒了手,她们主仆二人掉入河中。我喊了姨娘来,可等再去看,黑沉沉的河里早不见人影了。河水那般急,她们二人又不会凫水,必是已丧命。”
甄贵说完,就又道:“三妹妹其人便是如此!她常发狂悖之语!她曾说贵妃为父赐妻,有违人伦;她曾说,太子妃善妒,残害东宫女眷;她还说太子……不配入主东宫。罪妾实在无奈!
出了此事,若是不冒名顶替,宫中必要追问三妹妹如何丧命。可甄家连尸体也拿不出来!真要查问,这些话……足以叫甄家九族皆亡!
罪妾虽失手杀妹,然罪妾不后悔!此等毫无敬畏心之人,当杀!此等不忠不孝,枉顾天下与家族之人,当杀!”
甄老夫人马上道:“此便是臣妾坚持内宫审案的缘由!非臣妾不知轻重,忘了本分。而是臣妾教子孙无方,甄家三代为君尽忠,却出了此等悖逆狂徒……以至于惹出这天大的乱子来!
此事,甄家有罪,罪在保全家族之私心!事已至此,臣妾不敢求情。甄家老小尽在此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身携甄家老幼,请主子赐死罪!”
太后叹气:“照这么说来,倒是除了一害!”
“此害乃老奴纵容而来,怨不得他人!甄家因此而获罪,死亦不冤!”
太后失笑:“甄英乃甄家与皇家共同的血脉!甄家出了狂悖之人,皇家女生了狂悖之人,若是因养坏了便诛杀甄家,治罪甄家,那生坏了又该治罪谁家呢?”你是这个意思吧?!
“老奴不敢做此想!”
太后说:“要照这么说,倒是当日将永昌公主赐婚给甄家,便是赐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