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回来五十八名女子,除了甄英莲之外,还有五十七人。
可这些姑娘,大的都已经马上十五岁了,小的也都十一岁了。
有些姑娘被拐子养了十年都不止,她们还都不是从同一个拐子手里拐来的,有些是苏姑姑从别的拐子手里买来的,瞧上了,觉得模样不错,能调|教出来,这才会买。
想给她们找家人,那真是难上加难。何况,如何确定彼此的亲子关系呢?
若是有歹心之人将人冒领回去,岂不是将她们推入另外一个火坑?
桐桐将最近收到的拜帖都翻了一遍,而后给这些官员女眷们下了请帖。该见总是要见的,顺便嘛,这么大的事,自己怎么做都有人有非议,也容易出纰漏。那就都来说说,这情况怎么办。
这天晚上,桐桐把剩下的五十七个人都单独问询了一遍。
“……不记得家里了……求郡主开恩,能送小女去一户好人家,便已是感激不尽了。”
对家里的人和事毫无印象,不提找家里人,怕是也知道回去并不会比求个好前程更好。
她们中几乎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有人选中她们,然后带她们回去。
桐桐问说:“嫁人?”
“何敢谈嫁?”姑娘红着脸,“若是能有哪位爷肯领回去,或是婢女,或是……小女定当用心服侍。”
言下之意,她们从不敢奢求婚嫁,亦知好人家不会娶她们回去做正头娘子。因而,所求便是大户人家,为婢女为侍妾皆可。
桐桐摆摆手,叫嬷嬷把人送回去了。距离府衙最近的客栈被包了下来,安置这些姑娘。
廖嬷嬷将暖炉递过去:“郡主,此等之言尽皆真言。小户人家三餐无着,如何与大户人家奴婢相比?若得主家宠爱,一生衣食无忧;若能生一儿半女,此生再无忧虑……”
桐桐‘嗯’了一声,“我知。”只是不能这么办啊!救她们是该做的,以后如何生活,那便得看她们的选择。
她就问:“江南织造业发达,也不乏女工纺织……”
“是!”银翘在边上道,“有好的织女,一年可赚取二三十两银!”
桐桐点头,刘姥姥家,一年二十两银子够一家子花用。因而,织造是个安身立命的手艺。
她就寻思着:“不若借用慈幼院之所,安置几架纺织机,将她们挪过去,再调拨几个宫里的嬷嬷管着,官府出银钱请老师傅去教,教她们,也教慈幼院的孤儿。
能安心学安心做的,必能仰仗手艺过日子。有了手艺,选个殷实人家过日子并不难。可若无此心,该如何做,亦是她们的选择,随她们去吧。”
但此案还是会发协查通报,有那真急着寻女儿的人自会去当地官府,而后两方再交接,看看有无她们的女儿。
因着事关慈幼院,因此,桐桐就需要见知府夫人,与她沟通此事。
知府夫人句句都听令,但在坐的夫人好似对此都不以为然,对桐桐说的最多的话都是:“郡主慈悲。”
慈悲的意思就是:您心善,难得!但这好心未必有人能领情。
桐桐:“……”何尝不知呢?不过是有些孩子才十一二岁,好好教一教,给她们的人生多一次选择的机会罢了。
她就说:“我给指派几个嬷嬷,嬷嬷们乃太后身边人,早年赐给公主。由嬷嬷教导几年,终归是好的。”
便是婚嫁,也不敢有人因为年幼时的遭遇轻慢她们。若是这般下来都不成,那便不用强求。
知府夫人回去便跟知府说:“到底是闺阁养出来的,心思纯了些。郡主乃天之骄女,但凡想的,无不是有人捧到手里。如何能知道人心之贪婪!
那等地方教出来的女子,骨子里便是个玩意而已。怜老惜贫尚可,怜惜此等人,那又何必?这些女子亦不见得感念这份怜惜,她们所求者不过是男人的追捧。
郡主想的周全,宫中嬷嬷教导自然不同。可却不知,这宫中嬷嬷教导过的,将来许是能卖出个更好的价儿。”
刘知府哪里要听这些个事,他只问说:“你提甄家事,郡主如何答?”
“郡主下帖,为的是慈幼院,跟其他并不相干,竟是未寻到机会。”知府夫人叹气,“老爷多虑,宫里终究不是娘家。哪个女人也不能舍了娘家!何况甄家那般权势,宫里看中郡主,未必不是因为郡主出身甄家。舍甄家这与自撅根基有何不同?”
是啊!这位金通判应该也不会是冲着甄家来的。
许是年轻,急于要政绩?
给予了甄士隐与女儿团圆的时间,等到晚上,他主动走出院子,在四爷下衙之后来找四爷,显见的,他的话不能去前衙说。
今儿天冷,姑苏竟是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桐桐才温了酒打算跟四爷对饮的,却不想甄士隐来了。她便起身去了屏风之后,由着四爷接待甄士隐。
甄士隐的身子康健许多,不咳了,除了大病初愈之后的憔悴之外,他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