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隐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和怆然:“……温良一家被株连,属实冤枉。因此而满门抄斩,何其惨烈?可我又岂能看着挚友曝尸荒野?
当年,林如海曾劝过我,依他之意,当花银子雇佣一远来行商,帮着收尸之后,将这行商远远的打发了便是。只要银子给足,此事便可行。
可惜,那时年轻气盛,如何肯听劝。竟是大骂林如海,与之绝交。在我眼中,林如海何等人?审时度势,只图自保一伪君子、懦夫而已。
而我则不同!挚友遭此冤屈,我不仅要为他收尸,更是要去甄家问个清楚。于是,我便在甄家的酒席上问了出来。”
四爷问说:“宴席上还有何人?”
“甄应嘉的舅父卢仁,甄应嘉的表兄卢宝昌。”
四爷皱眉:“姑苏城南,有一名唤卢宝荣的举人,与你同年。此人与卢宝昌是何关系?”
“同宗同族!皆乃甄应嘉亲生母亲的族人。”
四爷:“……”
桐桐叹气:葫芦庙失火的那一日,正是卢宝荣府里把大和尚请去的。他们家要在亡故之人忌日将至时做法事。
而后,葫芦庙便失火了。
若是甄士隐所遭遇的事端与卢宝荣无关,这可真说不过去。
甄士隐叹气:“那一日,我在宴席上提过卢宝荣,也说过卢家,我说卢家为何人人为举人,竟是全族三十余举人,出不了一个进士……”
这是讥讽卢家全凭甄应嘉的操纵,这才有了举人的身份,其实尽皆滥竽充数。
宴席上必不止这几人,甄士隐这般大放厥词,卢家焉能不恨?
“甄应嘉以我荒诞,藐视卢仁这个长辈为由,将我逐出甄家……家族竟是动议,要将我这一支除名。”甄士隐叹气,“我回家后,我父便收到本家书信,急怒之下,心疾发作,去世了。自此,我守孝在家,也是心灰意冷。再不奢望科举,也再不谈温良之冤!”
桐桐就皱眉:那为何还有抱走他女儿一事呢?
四爷也是这么问了,争吵过了,既然没有再闹,对方又何必造孽至此?
甄士隐摇头:“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怕我坏事,杀了我并非难事,何以抱走小女?此事过去多年,除了将卢家之行当做小人之心,再不知当如何解释了。”
桐桐心说,只怕只有霍起能说清楚原因了。
四爷将甄士隐送走,反身回来:“就人口失踪案而言,能拿下卢宝荣,可其他的所谓的作弊案,处理不了。”
像是这样的考试,省里做主。考官放水,有人知道题,有人提前作了文,那篇是谁的文章,考官都心知肚明。
追查舞弊?这是痴人说梦。
就好比,谁都知道此人是走后门托关系,可一切因为人的操作,都在合法合规之内。如果靠律法,能奈何?
所以,不能牵三扯四,只能就事论事,一步步的来。
于是,四爷第二天开审此案,苏姑姑这个抱走甄英莲的人便先被提审。
这样一个女人,又是被薛家给忽悠到船上,然后一睁眼就在大牢里了,她不敢细想。
而今一被押上大堂,她也害怕:“……当年,乃是卢举人卢老爷要买姑娘,小妇人那里的姑娘在应天府是极有名气的!卢举人慕名,要挑选数女以赠友人,小妇人便带着姑娘来了姑苏……
那时年节尚未过完,又即将元宵节,那一日正要出府,去瞧瞧姑苏城里的热闹。便遇到一小厮,请我帮他一忙……”
“在哪里遇到的小厮?”
“在卢举人府侧门内……”苏姑姑说着便低了头,没再言语。
“这小厮……你们之后可有联系?”
苏姑姑点点头:“正是霍管事!”
“你们当时如何商议?”
“他说……有一人不长眼,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要给这人一个教训……叫他忙自家的事便可,莫要多管闲事。小妇人当真不知他说的那人是谁,只是到了约好的地方……他带着一粉琢玉砌的小姑娘塞给我,叫我带着走……当天我便上了船,带着那孩子走了……”
说完,不住的磕头:“小妇人所说句句是真,不敢欺瞒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