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甄应嘉半靠在榻上,满脸的病容,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婿和侄女婿。
一个面色蜡黄脚步轻浮,明明才二十许岁人,一副萎靡不振模样;一个面色红润俊朗英挺,少年人模样,却十分沉稳老辣。
男人嘛,贪花好色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不宠妾灭妻,规矩严整这就是不是什么大事。关键在于行事。
他就叹了一声:“近几年,当真是国事家事,事事不断。而今年岁渐深,深觉力不从心,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近日,竟是有了退隐之想。若得闲田二三亩,草屋三两间,再得三五好友闲时好聚,若能以此终老,此生无憾矣。”
世子木城接话就道:“岳父休要这般说,这话小婿再是不信的!我家父王年年嚷着归隐山林,可迄今为止,何曾归隐山林。朝廷邸报哪一日不看?我说他,在外人面前做做戏就罢了,怎生还在至亲面前弄这把戏……”
甄应嘉:“……”
四爷:“…………”
“何况,宝玉兄弟才多大?您此时归隐,真能放心?”木城说着还一叹:“您也莫要怪小婿纳侧妃,纳卢家女为侧妃,亦是看在世子妃的面上,给的是甄家脸面。
您想想,您人到中年才得一子,而今处处牵挂着不过这一子罢了!世子妃必是随了岳母,晚生子!小婿若是年过四十再生子……以小婿这年纪,能不能活到儿子长大尚不得而知。
况且,这王府传承难呐!小婿这世子能册封下来,多亏了宫中郑贵妃。其他几家王府,世子之位空悬……小婿怕没有您和甄贵妃的面子,将来传承出差错……
您嫡出只一女一子,小婿荒唐,有仰仗岳父之处;宝玉兄弟年幼,更需得仰仗岳父,这般之下,您怎能生出隐退心思?您若隐退,小婿指望谁?”
甄应嘉:“……”
四爷:“……”有甚悲伤事得想一想,多想几遍,要不然真能笑出来。
木城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着甄应嘉:“我父王……您那亲家,每尝要教训我时,必说出一些心灰意冷的话来!一听那些话,我便知,这是又有瞧我不顺眼!
而今,您也学会了。那今儿,您是瞧小婿不顺眼,还是瞧郡马不顺眼……或是您希望我们听从您的意思,去做什么?您直言便是,又没外人,何必呢?”
甄应嘉:“……”我儿聪慧伶俐,怎么白瞎了这么个人!昔年成婚时年岁还小,十几岁的少年人,言语憨直质朴了一些,他并未放在心上。
而今,都二十许岁人了,怎生还是这般?
他捂住胸口:我若身死,此人能庇佑宝玉否?他自己都得被人给吃了,还能求他什么?
木城看向四爷:“连襟,岳父这般……可要请大夫?”
四爷看着甄应嘉起伏不定的胸口,他:“……”只能道:“家有丧事,哀思过甚也是有的!”
“连襟为何说出此等敷衍之语,难不成你也觉得在下不通世事?”木城哼笑一声,“虽有丧事,然哪个是至亲?尽皆眼中钉,此乃喜事!做个丧事哄哄别人就罢了,难不成也要哄你我?你这话……岂不是说岳丈将你我都当做外人!”
四爷:“……”郡主乃是甄应良所出,并非跟你媳妇一母同胞,因而,我本就是外人。
木城有点反应过来了:“世子妃常念叨郡主,在下倒是忘了……不过也没差!难道郡主盼着此二人活着?”
四爷:“……”
甄应嘉的脸都青了,他指着门口:“请世子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木城并不难堪,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
一出去就呼喊人:“回去告诉世子妃,就是本世子今儿听了他的话了,也来见了岳父!并未露怯,说的极好……”
人跑远了,脚步声也远了。
甄应嘉叹了一声:“他没说错,若非我这个岳父,他做不了世子!早前就听闻东平郡王宠妾灭妻,偏宠侧妃所生之子,欲立为世子。而今再看,哪里是宠妾灭妻?”分明就是知道他自己的嫡子是什么德行!
“那这就是东平王府的能耐了!”桐桐跟廖嬷嬷闲聊,也说这个郡王府,“王妃为了儿子能继承王府,只能寻求外援,给他儿子娶个家世了得的媳妇,就可以了!于是,找到了甄贵妃,找到了袁氏……”
婚事成了,世子也拿到了,却真真把甄莲给坑惨了。
廖嬷嬷就说:“此亦有甄家大姑娘之错!一个憨直之人,竟是笼络不住。”
不是笼络不住,是不想!太委屈了,又何必呢?
“憨直之人,言语中不遮拦。”四爷就接了甄应嘉的话:“甄大人有什么话,直言便是。”
甄应嘉看了门口一眼,门口又管事退了出去,将外面守着的人都打发了。
此时,甄应嘉才坐起身:“听闻你与刘舟等人有些嫌隙?”
“姑苏民变之事,甄大人想来也知道,折子也已经递上去了。刘舟大人平乱有功,我怎会与刘大人有不睦呢?”
是说刘舟等人有错在先!焚烧证据,此举甚为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