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呢,李祥家的急匆匆过来:“夫人,老爷去见王爷了……传话说,撤了治丧的白幡,只在侧院中安置灵柩即可。”
甄莲松了一口气:这必是去请罪的。
甄应嘉上船,进了船厅,看见三王爷在擦着手里的宝剑,边上金镇正陪着四王下棋。他先给王爷见礼,四爷又起身给他见礼。
四王就说:“下了一半……坐下下完呐!哪里有那许多虚礼。”
甄应嘉赶紧拍了拍四爷的肩膀,示意他继续。
转过身去就躬身认错:“臣有罪……”
“甄公是错是罪,那是父皇和太子要过问的!我们兄弟二人只为案子而来,所谓督察江南,多指案子。甄公莫要多想。”
“臣之家事……”
“家事便是清官也难断,甄公乃满朝皆赞的贤达之人,焉能理不清家事?”三王说着就道:“你治丧,走不开。姑苏之案,我们即日启程,不日将达。”
甄应嘉忙道:“明日便是大吉,停丧日久,也多是靡费。因而,明儿起丧!虽则起丧,然则终究是孝期,臣早已递了折子,祈丁忧。因而,确实不能陪王爷去往姑苏……”
意思是:这丧事不大操大办了,知道错了!案子的事情我不插手,姑苏那边由您二位做主。我不怕深查,你们随意。我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便是有牵连的责任,皇上看在太子的面上,准予我丁忧就应该是惩罚了。
四爷看向棋盘,这一次,四王并没有将棋子放的那么端正,显见的,甄应嘉将姿态放的很źǵ低了,但是四王心里还是极其不舒服。
这在三王和四王的眼里,甄应嘉此举就是有恃无恐。
四爷将棋子摆端正了,四王淡淡的说了一句:“三哥,既然明日要起丧,那便不如多等半日……带着郡主和郡马一道走吧。皇祖母交代了,郡主颅内有伤,在旧人旧地,容易想起旧事。在哪守孝都是一样的!”
三王点了点头,说四爷:“郡马先回去,将行李运上来吧!明日安葬之后,你们夫妻随我们一道去姑苏。”
趁机就将那证据捎带出来。
四爷起身应是,便先告退了。
甄应嘉:“……”他只能跟着一道出去,一起先回甄家。
路上,甄应嘉就看这个侄女婿:“此事……”
“周围船只,甄公可瞧见了?”
“自然瞧见了!”那又如何?
四爷叹了一声,“今晚,您自己瞧瞧便知道了。”
金陵风月场所极盛,秦淮河两岸,风情何等绝艳。
甄应嘉夜里从侧门出去,才发现此地比往日繁盛的多。王孙公子齐聚,达官显贵盈门,莺莺燕燕,歌舞升平。
再去码头上,除了看见郡主的行李在望船上搬之外,还看见了其他那些船连同花船连成一片,笙歌燕舞,寻欢作乐,谁也不遑多让。
甄应嘉顿时便黑了脸,难怪王爷生气:“此乃风气之恶!”
一地主官,最要紧的职责之一便是教化百姓,治下需得风气纯正,而今这乌烟瘴气,像个什么样子。
这个事情当然是个大事情,但三王爷提笔之后,斟酌再三,真心诚意的给父皇记流水账:
“今日,见诸国公之子孙前来吊唁。”
“昨夜,周围船只有笙箫之声,隔着水音儿听,伶人声儿轻绵入骨,煞是动听。”
“金陵城素白一片,自码头始,哭嚎声不绝于耳。”
“秦淮河,脂粉浓,王孙公子、达官显贵,伶人艺伎,好一盛世气象!”
……
而四王爷呢?他盛赞江南之盛,盛赞江南甄家得人心之处,盛赞皇上会用人,而后又感叹,说儿臣之前并未能体悟圣上下江南的意图。
之前总有御史谏言,言必称下江南靡费过多。可而今站在江南,这才真正明白了父皇之难。父皇为了这个天下,当真是承受了太多。
别人不能理解还罢了,身为儿子竟是未能体悟,可见还是被父皇保护的太好了。出了京城,看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天下,叫人感触良多云云。
两封信连夜八百里加急送去京城,表达着儿子们对父亲的那般思念、理解和感同身受。然后把鸡毛蒜皮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与皇上分享。
就连吃了刀鱼的鲜美,也不忘提一嘴。然后还得感叹,不该贪口腹之欲。因为他们打发人去买刀鱼,结果晚上就被甄大人送了很多很多的鲥鱼,真是叫人过意不去。
四爷夹着碟子里的鲥鱼:这玩意初春难寻,只有在四五月中,回溯产卵时才好捕捉,为了这点鱼,得去出海口找吧。
亲王们吃点什么你都知道,且马上就送来在这个时节在金陵捕捞不到的鱼……他们一定会好好的跟皇上夸你的——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