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夜风冷冽,四王站在甲板上,听着随风送来的调笑声。
那些混蛋玩意,总以为离得远,自家这边听不见!站在甲板上试试就知道了,听的清清楚楚的。
金镇叫自己和老三看这些,是说他的难处吗?
不是!他是在说:您看!死的是老袁氏和甄应良,这俩是什么人?一个是被太后褫夺了诰命的妇人,一个是被朝廷判了刑的罪犯。因为他们,皇家一个公主没了;因为他们,有着皇室血脉的郡主差点死了,他们曾经犯过欺君之罪。
这样的两个人没了,甄家办丧事,这没错!但这些人一个个的只因为甄家要办丧事,就这般隆重的对待,全不在意死了的都是什么人,犯过什么事。
换言之:甄家死了两个该死的,你们都这么重视!那么皇家呢?皇家人的命贱呗!
这个天下最大的危机是有人——有这么些人——有这么些勋贵、朝臣这种身份的人,都是这么干的!而且,干到了两位王爷面前了。
这是干什么?打谁的脸呢?
明知道两位王爷出京为钦差,他们还敢这么行事?好好好!甚好!
四爷混到了这条船上,在船上住了。一是安全,二是避开那些无聊的应酬,三是方便上眼药。
他看着四王的背影,笑了笑,回床上睡觉去了。甄家办丧事,这没错!
就算是家里人犯了国法了,也要讲人伦!人家甄应嘉若是觉得跟继母和异母弟弟感情好,丧事办的郑重一点,你就是不舒服,但你不能说人家错了。
他没错,可其他人把这事太当事,这就是不对的!
这事要是被你们这么重视,那就意味着你们不拿皇家人的命当命。
同理,是不是甄家在你们心里比我们重要呢?
若是等到太子登基,那我们这俩王府的人,我们这两王爷,这命是不是也没别人贵呐?
这事不能细想,越想气越大。
顺着这个去想,那坏了,越是靠近金陵,这两王爷的表情越是阴沉。
这繁华热闹的码头,各种哭丧的表演,白幡布满整座城,于是,这两王爷的船到了码头,看到那么多等着迎接钦差的人,两人压根就没露面。
说什么甄家别院都收拾好了,请王爷下榻。
那可是接驾四次的地方呐,不算是委屈了王爷们吧。
结果两王爷随口将人打发了之后,摆开了仪仗,先去了皇上曾去过的地方,拜拜这个庙,礼礼那个佛,也只四爷前后陪着,其余的三省要员,别管谁送帖子,压根就没人搭理。
还有那异性王府往上递帖子,好似他们的脸面更大似得,可人家连帖子都没收。
“没收?”桐桐将包裹递给廖嬷嬷,“不关咱们的事!这是给爷的衣衫,送去吧。”
于是,很多人就看见了,上不去的船,郡主派出去的老太监,上了船,又带了几十只箱子下船,好似是太后和皇后给郡主的,托王爷给捎带来的。
箱子抬回来的时候,甄莲正陪着桐桐说话。
桐桐起身,叫人将箱子打开,然后就笑了:“信上就说了一句,想吃宫里自炒的坚果,太后娘娘竟使人带了一箱子来……”
说着,就打开布袋子抓了一把出来,分给甄莲半把:“太后宫里自己炒的,用了药材,去燥的,吃了不会嗓子疼舌头烂……”
甄莲忙接了,心道一声不好:两位王爷必是生气了!并不是有公事避讳。
这般想着,她就起身告辞:“你先收拾,我先回去,回头再找郡主说话。”
桐桐笑着叫银翘去送,甄莲也就跟着出去了。
直到外面,甄莲还能听见里面欢快的声音:“……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对对对!那个琉璃瓶里的……是果子露还是果酒?”
甄莲回头看了一眼,出了院子,低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快去——快去找夫人。”
甄夫人来的匆忙:“何事这么急?太后给郡主捎带了东西我知道了,正要过去。”
甄莲赶紧拦住了:“我爹呢?此次的丧事是否尽快了了呢?宫里怕是大不满了。”
“没打算大办,可宾客盈门,奈何?”甄夫人低声道:“你道我愁什么,就愁此事!你是不曾见过郡主发威,在太后皇后面前,那一字一句,刀刀见血!
此次,我便怕她闹将起来,不好看!这才赶紧给安置了!省的她守灵守出火气来,哪句话稍微不对,便闹起来。
叫她守灵,确实也是难为她!好在我体贴安排之后,她未曾说过其他!我也想早早把这事撂过手算了,可许多亲朋故交,因为远,还在来的路上。这丧事草草结束,岂不是叫这些人觉得失礼了。
你父亲得那么些人爱戴敬重,自是因着处事周全。而今这般不周全……太失礼于人了!难免要叫人诟病!”
甄莲急道:“叫他人诟病好呢?还是得罪宫里好呢?难道这般阵仗,二位王爷会不告知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