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散的早,出宫的时候才过掌灯十分。
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夜里依旧繁华的京城,满城的璀璨,悠哉的行人,有谁知道已然是风雨满楼了?
回金家的时候天彻底的黑透了,家里家外灯火通明,灯笼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各个院子里,瞧着极其排场。
一听到他们回来了,静悄悄的金家马上就欢腾了起来。
老的少的都急匆匆的往出迎,桐桐脚下就快了:“夜里风凉,都出来作甚!”说着,就一手扶住老太太,一手扶住曹氏:“快屋里去!”然后说抱着孩子的:“孩子小,别着凉了。在家里不拘这些虚礼。”
家里人只觉得拘谨,今儿桐桐的装扮跟以往又不同。宫装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穿的,这就是身份的象征。而她今儿在宫里洗漱,换了太后特意准备的衣裳。
这衣裳便是再中规中矩,也是太后叫人做好,准备往江南送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先敬衣裳后敬人,这话不当贬义词去用,也是合适的。就相当于看见官服和制服一样,距离感就有了。
大太太就有些拘谨,如同当年去本家祠堂祭拜。尤其是年前,祭祀的礼仪是少不了的。她在祠堂外面的女眷里站着,史家本家的太太奶奶都在里面。
她们一板一眼的行着礼,穿着狐裘,凤簪玉镯,所过之处,阵阵香风。她就站在外面,淋着雪,吹着风。穿着一年才舍得置办一身的红色棉衣,用头油将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插着老式的金簪,戴着纤细的手镯,手上的手镯,耳朵上的坠子,都是金片子做的。
本以为很体面的出门,可站在那里,竟是连本家的丫头都不如。不仅是穿戴的寒酸,更是长的不如人家体面。
后来,她买了很多熏香,但再也没闻见过如本家那些太太奶奶用过的那种熏香了。一度她以为,那不是熏香昂贵,而是贵气本来就是有味道。
贵气的味道就是那种再也没找到的熏香的味道。
而今这种味道又回来了,就是这种似有似无的萦绕在鼻下,觉得郡主浑身都是香的。
好长时间不见了,桐桐打岔:“家里还有饭吗?说了不用等我们用饭,可我俩在宫里并没有吃饱。圣上高兴,多饮了几杯,竟是醉了,也就都散了。”
老太太闻见了酒味了:“添俩凉菜,解解酒。”
“也好!”桐桐说着,就抬手解披风。
大太太赶紧看丫头:怎么这么没眼色呢?
不等丫头过来,桐桐都把披风解下来了,银翘一接去一边了。
女眷在内,男人在外,隔着多宝阁和一道帘子。
桐桐挨着老太太坐了,先去抱孩子。
大太太忙道:“菊姐儿着凉了,莫要过了病气给郡主。等好些了,带来给郡主请安。”
孩子就在一边的榻上,抱一下怎么了?
桐桐自己过去,将孩子抱起来,一岁多点的孩子正认人呢,并不是很乐意生人抱,少不了扭几下。
桐桐手腕一翻,手里多了一朵翡翠雕琢出来的挂坠,绿莹莹的晶莹剔透的好看,孩子就喜欢这种,马上伸手要。
“叫婶婶?”
孩子会叫人了,家里有别的婶婶,她自然就会叫婶婶了。
于是,糯糯的喊婶婶。
张氏不好意思的笑:“不见点好处,不开口。”
“这才聪明呢。”桐桐笑着,亲了孩子一口,将坠子给她玩。也说,“孩子怕是吃饭了,吃饱了,就爱着凉。没事,小症候。”
可不就是了!吃饱了着凉就是这样。其实挺好养的!
说笑着,桐桐又逗金钟家的,ˣʃ还不到一岁,大人牵着能迈步,含含混混的会叫爹娘。桐桐一样给了个翡翠的坠子:“今儿在宫里,太后娘娘赏了一箱子衣裳,一匣子首饰,我一眼就瞅中这个了。心说,咱家有俩姐儿呢,拿给孩子玩,果然就都喜欢。”
“老是偏婶婶的宝贝。”
“那也是咱们生到富窝窝里,先是个宝贝。这姑娘呀,咱自家宝贝,嫁出门去,人家才能宝贝。”说着,就逗孩子,“是不是啊梅儿?”
孩子抢了坠子,跟着‘是是是’的附和,惹的大人哈哈的笑。
小曹氏怀里的猫儿扑腾着也好,桐桐干脆把孩子抱过去,坐老太太身边去了:“你是个臭小子,你要坠子做什么?娶媳妇备聘礼还早了些……”
虽这么说,可还是取了翡翠蝉给挂在衣服扣在上,怕绳索磨了孩子的脖子。
小曹氏跟着笑,却还是把孩子抱走了:“这会子该撒尿了……”将孩子递给乳娘,好叫人能坐下说会子话。
这会子工夫,席面也上桌了。
只是今儿倒是怪了,愣是放个小几,一人一份饭菜。这在金家是没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