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进了县城,这就是一个大部分北方小县城的样子。偏一些的地方出现了一些新的小区,多除了一些高层的建筑。越是往中心城区去,越是老旧的街道,三五层的建筑铺满了小城。
桐桐看着车窗外,看着步行街的招牌一闪而过,她就问:“步行街……这几个字还有题字呢?”
郑明回头看了一下,就笑道:“这张伟刚张总会办事,这题字的人……没了好些年了,也没啥名气,就是个退休教师。但是人家女婿了得么!题词,给个润笔费,这不是就能巴结上了?”
“难怪呢!就说,谁给这个东西题字做什么?”桐桐言语轻松,好似毫无目的似得,“这个张伟刚就是做生意做大的那位张家老爷子的侄儿?”
“可就是!人家算是有良心,把老家的兄弟,把这些亲戚都帮衬了。”郑明语气里难掩羡慕,“我表哥跟张伟刚是同学,张伟刚可算是有义气的人,结交也光,靠山也硬,这些年也是真没少挣钱。”
“这该是家里有经商的基因吧?或是家里有老底子?”
“哪有啥老底子?”郑明就说起M县的传奇人物,“张伟刚他这个叔,现在改名叫个啥……叫张潮生,说是什么改革开放的大潮应运而生还是啥的,挺有讲究的。但咱当地的人说起他,都知道他叫张苟儿。他家有啥底子?他爹就是掏大粪的,当时是粪工。家里的子女又多,想想那得穷成啥样。”
车子进了县宾馆的院子,停了下来。
郑明带着两人下车,一边下车一边聊,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好似在M县给外地人讲解这个大能人是必有得流程一样。
“张苟儿二十多,正该取媳妇的时候,城里面谁跟他?那时候工会给介绍,给撮合,带着好几个孩子的寡妇都不愿意嫁给他。后来,从乡下找了一个,可那姑娘也是心野,嫁来只为了县城商品粮户口,户口一拿到,三天两头的寻事。
只要张苟儿不离婚,她就朝上告,说张苟儿他爸挑公家的地,肥亲戚家得田;说张苟儿的妈偷拿公家的办公纸……没法子,离了婚了。离了婚了,又是商品粮户口,人家转身一嫁,嫁到矿上当工人去了,也不知道后来后悔不后悔的。反正是穷,被人坑了一下。婚后没过半年,离婚了。本来就不好说媳妇,后来更说不下了。”
桐桐一边跟着上电梯,一边道:“就一直打着光棍?”
“那可不一直打着光棍!后来他这些兄弟都要结婚,他更是连个呆着的地方都没有了。没过几年,这不是大运动来了吗?张苟儿跑到乡下化粪站去了。吃的商品粮,除了不在城里之外,啥都好。在化粪站一呆就是成十年,谁知道人家跑到南边去,把事给干成了。”
桐桐心里有数了,到了房间就跟郑明说:“我们明儿出去看看,你回来了就回去看看父母吧!给我们把车留下,晚上我们自己出去转转,吃顿饭。”
“这……合适吗?”
合适!合适!
郑明走了,桐桐稍微做休整,傍晚的时候才跟李娜出门。
去哪呢?去县城的广场。
广场上好些老太太在跳舞,也有不少老头坐在边上,有陪着老伴来的,有坐着轮椅不得不陪着老伴来的。
桐桐左右看看,才想着跟哪个临时休息的大娘搭个话问问呢,谁知道李娜找好了目标。
她看到有人路过手里的东西险些撞了一个坐着轮椅的大爷,赶紧伸手拦了一下:“小心!小心。”
桐桐看了一眼,这大爷的半身不遂,应该不影响脑子和语言,话是能说清的。而且这位的年纪应该是跟李三妹和那个张苟儿的年纪差不多。
李娜推大爷朝边上让了让,然后低声跟桐桐说:“我听见他说话了……”不妨碍打听事,“关键是,这大爷都这么大岁数了,眼睛还是会盯着身材姣好的老太太跳舞,那从这种人嘴里问话,问一他能答十,恨不能跟年轻漂亮的女人多说一会子。”
桐桐:“……”四爷找来的这个助理,她还真就不是个一般人。
成!那就他了,说吧。
李娜坐在广场的台阶上,问这大爷:“要不要给你叫阿姨回来……哪个是,我帮你叫?”
“不用!不用。”
李娜又问:“您的水壶……能拿到吗?我帮你拿?”
手边的东西,大爷马上就表示拿不大,需要李娜帮忙。
李娜很热心,起身拿了还帮着拧开,然后递过去,就等着这大爷把水壶还回来。
可大爷真的是个老|色|痞,不着急,小口喝的,不紧不慢的,还拿了老太太的外套递过去:“铺台阶上……”
“不用!不用。”李娜重新坐回去,跟这老头儿搭话,“您得有七十多了吧?”
没有!哪有那么大的年岁?“六十七了。”
“那年岁是不大。”李娜问说,“那您这年岁……解放的时候你得十岁?十一了?”
差不多!
“那您这一辈子可真是啥年月都赶上了。”
男人的经历就是勋章呀,这大爷的话匣子一下子就给打开了。
说他年轻的时候是公交车司机,县城最早的那种淘汰下来的卡车样式的公交车,他就开过。在单位干了多少年,多大岁数退休等等。
桐桐就插话问:“那时候公交车都跑乡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