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去他的膝盖与双眼。”
大雪纷飞,茫茫天地之间,尽是一片凛冽萧索的白。
容钰眯了眯眼睛,朦胧的白雾中笼罩着一些人影,其中一人背对着他,身姿颀长,马尾高束,着一身幽冷的玄色衣袍。
茫茫天地,皑皑白雪,唯有他漠然伫立,像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川,周身缠绕着无尽的孤绝与冷寂。
“剜去他的膝盖与双眼。”
熟悉的冷沉嗓音伴随着刺骨寒风飘进容钰耳朵里,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就被几个侍卫擒住,用力按在结冰的湖面上。
脸颊贴在冰冷的雪上,容钰想要张口说什么,却好像被谁捂住了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清晰地听见刀插进皮肉的声音,紧接着膝盖传来剧烈的痛意,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但他仍死死盯着不远处那个背影,嘴唇徒劳地张合,直到有冰凉的雪花融化在他的舌尖,仿佛一瞬间解开了什么禁锢。
他厉声大喊,“卫京檀!”
身旁的侍卫凶恶地按住他的脑袋,“大胆,竟敢直呼淮南王名讳!”
什么狗屁淮南王,疼痛快要淹没容钰的神智,但他更气卫京檀竟如此对他。他又惊又怒,几乎字字泣血,“卫京檀,卫离晦!你敢这么对我!”
那个风雪中岿然不动的身体骤然一僵,倏地转过头来,如鹰隼般锐利阴鸷的黑眸穿透浓重白雾,直直落在容钰身上。
四目相对,亘古不变的雪山在此刻寸寸崩塌,连神魂都发出渴求的铮鸣,卫京檀僵直着身体动弹不得,直到看见侍卫举起刀对准容钰。
卫京檀瞳孔骤缩,嗓音阴厉,“别碰他!”
然而已经晚了,血痕飘过容钰的双眼,视线的最后画面,容钰只看到卫京檀踉跄地朝他跑来,近乎绝望地大喊,“钰儿!”
之后容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一次睁眼,容钰出现在昏暗的房间里,那蚀骨的疼痛仿佛还残余在身体里,让他不由得发出沙哑的呻吟。
“哥儿,你终于醒了!”墨书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惊喜道,“烧也退了。”
容钰有些空茫地看着墨书,许久眼神才缓缓聚焦,浑身脱力一般陷进被子里。
——原来是个梦。
墨书瞧他脸色惨白,面颊和脖颈尽是冷汗,忙用帕子浸了热水来擦拭。
“哥儿,你都昏睡两天了,可把我担心死了。”
温热地气息浸润毛孔,容钰疲倦地眨了眨眼,“两天了吗?”
“是啊,太子殿下的船行得快,明儿一早就要靠岸了。”墨书把帕子搁在一旁,将容钰扶起来靠着,又端来一直温着的白粥,要喂给容钰。
容钰偏了偏头,他现在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个可怕的场景,他甚至要不断用手触碰膝盖,来辨别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哥儿,您都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再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墨书一叠声地恳求,“这才几天,您就瘦了一大圈,等回了府被我娘看见,准要扒我一层皮。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多少吃一点吧。”
他把勺子往前送,容钰无奈,只好张嘴抿住一点。
就这样艰难地咽下小半碗粥,容钰再也吃不下了。然后墨书又端来一碗药,苦涩的药汁入喉,容钰长睫颤了颤,惨白的脸颊几乎透明。
紧接着胃里涌起一阵翻腾,容钰刚要吐,一把被墨书捂住嘴,焦急道:“哥儿,千万不能吐,这两天喂你什么都吐,这好不容易吃进去了,可不能再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