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真的会走吗?
那个小孩子神情迷乱疯狂,脚步踉跄,跌跌撞撞的到处乱跑,手臂飞快的舞动着,五官狰狞又凶狠,呲着牙,嘴里发出嘶吼声,像是一头刚出窝的野兽,吓得他边上的人忙不迭的后退。
姜妱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步步的闯到水榭边上,栏杆很低,若他继续往前,马上就要跌在深秋冰凉的水中了。
姜妱的耳边有人在说:“走,走的远远的,不要管他,他的命硬得很,刀戳不烂,火烧不尽,水也淹不死,他不需要你,没有你,他会过得更好。”
但是这只是个梦,姜妱无法支配过去的自己,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幕一般,她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害怕担心的神情——她在为这个小疯子一样的陌生人担心。
眼看着这个小皇子就要撞进水里,在旁边守卫的侍卫们也有些不忍,想要伸手拦住他,还没有动静,就见那个一开始喊叫的内侍追了进来,高声道:“诸位小心!七皇子怕是得了疯狗病!”
行迹诡异,状如疯犬,还真像是疯狗病的样子。
这下子,即便是有那么两个好心的人,也迅速地将手缩了回来——疯狗病,那可是要过人的!
所有人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这孩子冲着周围疯狂的嘶叫了一番,接着一头撞向了护栏,眼看就真的落入湖中!
下一刻——
“阿妱!!”
“啊!”
“快来人!”
只见一个同样瘦弱的身影扑了过去,在那孩子即将落水时将他抱在了怀里。
曹无恙完全没有防备,也来不及拉住未婚妻。而这么多人的围观下,竟然只有她一个人去救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自不量力了。
姜妱也是个力气不大的女孩子,但是她到底身体健康,成年前的女孩子又比男孩长成的早一些,她虽未及笄,但是身量已经与成年女子相差无几了,因此抱住这个远比同龄人要瘦小的孩童还不算困难。
只是这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当真是失去了神智,他被锁在姜妱怀里,还在疯狂的挣扎,双目赤红如鬼,力道一下子突破了他的极限,手臂从姜妱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用力一抓,不知道多久没有修理的指甲长而尖锐,还布满了泥垢,就这么在少女仿若神塑的侧脸上划开了一道伤口,不过眨眼间,那伤口便涔涔的流出血来。
这便又引来一片惊呼声。
姜妱痛的闭了闭眼,但她仍旧没有松手,反倒摸索着用胳膊把这孩子的手臂重新禁锢了起来。
这时曹无恙冲了上来,想要把孩子从姜妱怀里拖出来,但是对方疯狂的挣扎下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生怕在拉人的过程中又伤到姜妱。
姜妱受伤的那半张脸不自觉的皱起,那边眼睛也痛的睁不太开,只能用另一只眼看向曹无恙,开口说的确实:“这孩子不怕水也不怕光,这不是疯犬病!”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快把他给我!”
姜妱一个小女孩知道的事情旁人不知道么?可能有一些人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但是宴上多的是聪明人,他们不救人并不是相信这真的是疯犬病,而是一是怕事有万一,二就是不想多管闲事而已。
就算皇子真的死了,他这种在宫中完全不受待见,从没有见过圣颜的皇子又值几个钱?退一万步讲,就算圣上当真能挤出几分所剩无几的父子之情,要迁怒于人,那在场的既有七皇子的亲兄长太子殿下,又有负责守卫皇室的宫廷侍卫,无论如何怒不到他们头上。
再者说了,这孩子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受了不少虐待,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变成这个样子出现,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若是救了人反倒得罪了幕后之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姜妱这时候却不敢撒手——就像其他人担心的那样,是有万一,若这孩子真是那种既不怕光又不怕水的疯犬病,那伤到曹无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姜妱感觉怀中挣扎的力道一松,不禁低头看去。
只见这孩子一直用力挣扎的手臂慢慢的放松了下来,那双毫无理智、满是疯狂的双眼紧紧闭了闭,再睁开时就已经有了神光。
他太瘦了,身上似乎只有骨头没有肉,两颊凹陷,衬的那双眼睛大的可怕,就这么懵懵的瞪着姜妱,看她雪白的脸上落下鲜红的血。
啪嗒、啪嗒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
狰狞的伤口没有损伤这绝世美人的半分容光,相反,那血反倒为这张脸增添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真漂亮。”
“殿下,您说什么?”
远远望着这边一动不动,仿佛什么也没察觉的太子终于直起来身子,轻笑了一声:“她还真漂亮。”
贴身的内侍不明所以,但当他看向姜妱时,却有所明悟,他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