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迁留意到她的视线,并不遮掩自己的兴趣,笑着看她:“在翠松堂藏了三年,你倒是挺有本事。”
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晏映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既然先生带她来见穆迁,多半与先生有关。她转头看向谢九桢,忽然感觉搭在腿上的手被人拍了拍,似有安抚的意味。
谢九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终于开口说话:“既然是你自己提出的合作,凡事也要收敛一下,不该插手的事别动,不该碰的人别碰,这点很难做到吗?”
穆迁抱臂向后靠:“太傅大人这是生气了?”
他摊手,有些无奈:“从始至终都是我比较无辜吧,在玉仙楼睡了一觉,怀中突然多出个蛇蝎美人,从此日日夜夜都要提防着她。你毁了我名声,我当然要讨还。”
他这话是对谢九桢说的,可晏映听了却有些奇怪,那日明明是她和大哥做局,把晏萍和穆迁坑了,跟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谢九桢道:“我可没让你纳妾。”
穆迁呵地笑了一声:“先生,到你嘴边的肉,你会让她飞了吗?”
“我看你是乐在其中……”晏映小声嘟囔一句,拿起桌上的筷子,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
她虽是小声,穆迁却能听清楚,他不知羞耻地笑了笑,点头:“本世子就是乐在其中,要怪也只能怪他们惹到我头上。”
“你今日叫我出来,到底何事?”谢九桢纵起眉头。
穆迁见他一句话都不想让自己跟晏映说,明了地扬了扬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说话时笑意却没了。
“你真的这么相信她?”
谢九桢没心思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穆迁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他带她来,显然已全然交付信任,固然有刻意在他面前炫耀的意思,但更多的,还是为了带她多见见世面吧……
竟然这么用心良苦。
他整肃了脸色,不再拖延,低头摆了摆身前的酒杯,沉声道:“赫连嵘这些年来之所以隐忍蛰伏,是因为他没有子嗣,知道自己夺权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可最近不知怎么的,竟然转性了,不仅跟太后勾搭上,还暗中调动兵马,我看,这洛都是要变天了。”
他若无其事地叹息一声,好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晏映却听得心惊肉跳,句句都像掉脑袋的祸端,什么魏王,什么夺权,什么勾搭太后,什么调动兵马,这是造反吗?
另外,魏王都能当太后父亲了吧?
她顿时觉得食难下咽,抬头看了看谢九桢,觉得自己不该来这里,听到这种隐秘,将来被人杀了灭口怎么办?
“不好吃?”谢九桢注意到她的视线,扭头低声问她。
晏映无奈摇摇头。
“噗——”穆迁一口没忍住,差点把酒喷出来,他咽下去后放声大笑,语气充满嘲弄,“先生,你这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他喊“先生”时,没半分尊重,咬字的声音甚是讥讽。
谢九桢面色微沉,露出些许不耐来:“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穆迁莞尔,琉璃瞳闪过一丝深意:“他都在你掌控中,我知道。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我想听到明确的回答。”
“说。”
穆迁看着自己手指,漫不经心道:“小皇帝的身世你也知道,我想问问太傅大人的意思,将来大仇得报,是想辅佐他上位呢,还是取而代之,自己坐皇位?”
“啪!”
酒杯被碰倒,轱辘到地上摔成两瓣,像断头一样,晏映惊恐地钻到桌子底下,假装捡东西,心底却在流泪。
她这是听到什么了啊?
取而代之,意思是先生想要造反?
谢九桢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桌子底下拉出来,皱眉道:“摔坏了,就不要拣了。”
晏映急忙拂开他的手,不敢跟他对视,默默点头,继续吃碗里的饭。
“太傅大人不想说?”穆迁并没有放过这个问题,他也不在意两人在他面前的小动作。
谢九桢回过头来,反问他:“你觉得,我会怎么做?”
两人视线相接,暗潮涌动,每个人的野心都不加掩饰,穆迁有此一问,却不想他选择任何一个答案。他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而已。
不论选了哪个,将来都有可能变成敌人。
现在么,却是没必要闹得太不愉快。
穆迁弯唇笑了笑,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二月开武恩科,我们的人就能慢慢渗透到军中了,过不久可能有仗要打,此前,能拔除掉一个敌人是一个,大人可有想好先拿谁开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