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三月中,京中筹备多时的武举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进行了。先前几天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好看,若要优中选优,从中择出今后的能臣良将,参加武举的人必须披荆斩棘站到最后才行,因此这场考试最有意思的都是在后面。
晏映也没那么着急,她主要还是想带着阿姐出去透透气,晏氏流放的影响已经渐渐消歇,当时没有牵扯到她们,现在就更不会再旧事重提,她倒是也不害怕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这日,她乔装出府,直接去了柳安街。
柳安街是京城有名的有名的花街,春香楼就在这里,往日晏映来时,总要去里面看看秦淮南的,今日却独自坐在旁边的酒楼里,饮了一盏又一盏茶,时不时看向楼下。
对面是个大赌场。
她一身青衫,玲珑小巧的身形往那一坐,压迫感是没有的,更像是哪家偷跑出来想要吃喝玩乐又不敢的少年郎。
小二见她坐了许久也不点菜,白白占了最好的位置,以为是黑心对头派来捣乱的,沉着脸想要将人赶走,刚往前走一步,楼梯处突然闪过来一道人影,将人正巧撞上。
说是撞上,小二被弹得一屁股做到地上,那个一身黑衣的人竟然纹丝不动,小二气急,抬头要骂一句他不长眼睛,却忽然碰上他幽深凶恶的目光,登时就噎住了。
“起不起来了?”黑衣男子问他,眉头紧紧皱着。
“没、没事——”
小二吓得摇头,什么都忘了,男子眉头松了松,只是看他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继而不再耽搁,转身去了那个小少年的桌子旁。
男子躬身行礼,刚刚对他横眉冷目的,现在却对少年毕恭毕敬。
小二生了一身冷汗,知道那少年不简单,自己还差点把他当作捣乱的小混子,差点就得罪人了。
他擦擦屁股站起来,终于看到背对着他坐着的小少年露出了侧脸。粉粉白白的,迎日光一照,像镶了一道银边,笑时,眼睛弯成月牙,模样真是太讨喜了。
小二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要是早瞧见她的脸,也不至于怀疑人家是来捣乱的了。这样矜贵的长相,定然是哪家受宠的小公子。
“鸣玉
,你别总板着一张脸,瞅你给人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晏映端着茶杯,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鸣玉,语气里有几分揶揄。
鸣玉恭敬地垂着眼:“属下自来就这样。”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先生,肯定耳濡目染的,也不苟言笑,侯府死气沉沉的,他功不可没。”晏映撅着嘴“哼”了一声。
鸣玉就要说话了,夫人私下诋毁主子,他当然心中不喜。可是张了张口,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主子紧张稀罕夫人,那是有目共睹,他一个仆从就算心里再不乐意,也得跟着大人的想法走。
大人让他听夫人的话,他就不能忤逆。
鸣玉欲言又止,都看在晏映眼里,她弯着眼笑了笑,拍了拍桌子对面:“你过来,坐那儿!”
“夫——主子,这不合适。”
“让你坐你就坐,别婆婆妈妈的!”
鸣玉面色一僵,偷偷看了她一眼,最后乖乖地坐了过去。
晏映很高兴,眉开眼笑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想跟着我,现在这样忍气吞声忍辱负重,都是看在先生面子上呢,是也不是?”
鸣玉一顿,抬头正大光明地看着晏映,以前因为忌惮主子,他从来不敢看她的正脸,现在听她语气轻松地说出这些话,他心里有点异样。
就好像小心眼的心思被人发觉,让人抬不起头来,偏偏那人还心如明镜,并且并没把他的恶意放在心上。
晏映啜了口茶,他虽没说话,她也明了答案,却并不生气,抿着唇,好像在强忍笑意。
“你笑什么?”鸣玉看出她在憋笑,紧着眉头问了一句。
反正主子也不在这,他胆子莫名长大些。
晏映破位得意:“管你喜不喜欢,你家大人喜欢我呀,你气不气?可是就是没有办法!”
鸣玉还以为她要说什么,结果就是跟他耀武扬威来了,果然是个小丫头,小孩心性,不稳重,也难堪大用,这样的人,怎么站在主子身后,怎么配跟主子相提并论呢?
晏映将他的脸色看在眼里,解读地一字不差。
“你真是,我看府上的人谁都比你聪明,不通人情世故,空有一身好本领,又有什么用,连——”晏映说到这里不说了,神秘莫测地看着他
,仿佛故意在勾起他心中好奇。
鸣玉心里那个痒啊,他知道夫人就是故意的,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知道那句话后面到底是什么。
“连什么,你说清楚。”
晏映笑着拍了拍桌子:“你其实知道我后面要说什么,连什么?连个媳妇都讨不着呗!你自己想想,你像是个能有媳妇的模样吗?”
“你!”就算是鸣玉,心里也想着今后能成家育子的,大胤被人说讨不着媳妇,就是诅咒人断子绝孙的恶言,他当然生气,可生气又不敢把晏映怎么样,只能瞪着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