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老师
桌上铜灯多点了几盏,暗室也明亮了起来。
鞭子、刀、木杖、锤子……
地上乱七八糟一片狼藉,墙砖石屑簌簌掉了一地。裴云暎把掀翻的桌凳重新扶好,桌上尘土也擦净了。
方才绿衣护卫进来,恭恭敬敬递上一只红木托盘,将上头盛着的茶壶与杯盏放下,低头退了出去。
裴云暎在桌前坐下。
他嘴角微肿隐有血痕,唇边一片乌青,神色倒是泰然,提起茶壶斟了盏茶,往桌对面一推,笑道:“严大人,喝杯茶下个火,别气了。”
在他对面,严胥坐了下来,他倒不曾受伤,脸上干干净净,只是身上皱巴巴的衣袍泄露了方才曾在这里与人交过手。严胥目光扫过面前茶盏一眼,冷笑道:“怎么不摔杯子了?”
青年放下手中茶盏,叹了口气:“我哪里敢呀,老师。”
此话一出,面前人脸上骤寒:“别这么叫我。”
裴云暎不说话了。
少年时的他为这秘闻悚然,因此质问裴棣,裴棣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以至于他在祠堂母亲的牌位前彻底失望,心中就此与裴棣父子情分断绝。
暗室火光融融,耳边传来严胥冷漠的声音:“你这么叫,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其实也不止不理不睬,事实上,严胥一开始是非常厌恶他的。
严胥收了东西,仍对他不理不睬。
两年里,他遭过背叛,遇过冷箭,在义庄里睡过觉,刑场中藏过身。
他撑着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嘴上叹道:“话虽这么说,但听见我这么叫你,难道你心中没有一丝丝窃喜吗?”
客路迢迢,断肠风霜,原以为简单的任务竟用了两年。
来人将刺客尽数剿灭,筋疲力竭的少年靠坐在树边,警惕地抬起头,就见人群慢慢分开,为首的骏马上,一个眼角带疤的男人冷冷看着他。
团团聚来的黑衣人令他一颗心陡然下沉。
那场伏杀很是惨烈,他受了很严重的伤,以为自己将要和这群黑衣人同归于尽之时,忽有人马赶来。
他能感觉到每次严胥落在他身上视线的冷漠和厌烦,但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严胥还是从那场伏杀中救下了他,后来又救了他许多次。
外祖一家、舅舅一家、母亲相继去世。灵堂的纸钱烧也烧不完。
从苏南回京后,他暂时没有回裴家。裴棣已续弦有了新的夫人,心腹已叛变,裴家是不能呆了。
他收下了那枚戒指。
他想要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可没有昭宁公世子的身份,偌大盛京竟寸步难行。
他一开始也对这个曾与母亲纠缠的男人充满敌意与怀疑,但后来……
那时候日子一夕之间突然变得格外漫长,裴云姝哀思过重,日渐消瘦,他尽力使自己振作不至沉溺悲痛,却在偶然之间得知一桩隐秘传闻。
盛京想他死的人似乎太多,以至于回到盛京的他陡然发现,没了裴家,他竟然无处可去。
裴云暎看着他,佯作不信:“真的?”
裴云暎点头,嘴角一勾,“我娘要是还活着,看到你把她的画挂在书房精心收藏,说不定会后悔当年没自作多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