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胥从来不让裴云暎叫他老师。
十四岁之前,他出身金贵,父母恩爱,从小锦衣玉食,是人人称羡的天之骄子。
半晌,男人讽刺地开口:“真是命大。”
三衙与枢密院这层关系,倒让皇帝乐见其成。他二人越是针锋,梁明帝就越是放心。
他仔仔细细认真看过自己的脸,像是要将这脸辨认清楚,许久,才移开目光,道:“带回去。”
大梁朝中上下,无人不晓殿前司的裴殿帅与枢密院的严大人水火不容,是看见对方倒霉不落井下石都对不起自己的死对头。这固然有那桩陈年旧事在其中搅动的缘故,不过官场中人心知肚明,最大的原因,还是殿前司与枢密院本身地位的微妙。
枢密院那位他曾求情的老大人也在他离京不久后就死了,如今的枢密院指挥使是严胥。
无奈之下,他求到了枢密院,同外祖家曾有旧情的一位老大人身上。
兵与权,本就不该、也不能混为一体。
他知道了严胥同母亲的关系,把东西交给了严胥。
严胥噎住。
世事如棋,瞬息万变。从前待他蔼然的老大人如今已换了副面孔,他在老大人门下求了多日,许是看在当年旧情,对方给了他一枚戒指,要他去杀一人,找一样东西。
“住口。”
回京之途,他只同自己留在裴家的亲信说过。
他离京时年少,没有告诉任何人,纵然如此,一路也遭遇太多追杀。想他死的人数不胜数,裴家的仇家、外祖家的仇家、还有藏在暗处的、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带着东西回来,却在盛京几十里之外的丛林里遭遇伏杀。
裴云暎盯着他,笑容不减。
人与人关系,非“奇妙”二字难以道也。
直到昭阳之乱。
严胥目露讥诮:“你比你母亲要自作多情得多。”
裴云暎“啧”了一声,道:“我都占了你这么多便宜,要是还舍不得叫声老师,严大人岂不是亏大了?”
眼中掠过一丝不自在,男人冷笑着转开话头:“说得好听,你真尊师重道,刚才拔刀干什么。”
他讽刺:“喊打喊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弑师了。”
“我刚才可没拔出来。”裴云暎无辜开口,“而且不是你太凶,我怕你吓着人家。”
“吓?”
严胥宛如听到什么笑话:“一个半截人在面前,她还不紧不慢地给人缝好伤口。我记得你第一次看见死人时吐了半日。”
“她比你当年厉害多了。”
裴云暎沉吟一下,认真望着他:“这么欣赏?你不会也想让她叫你一声老师?”
严胥并不接他的话,只漠然道:“一介平人医女,单枪匹马杀了戚玉台的狗,死尸当前而面不改色,敢喝我的茶,也敢拿《刑统》威胁朝官。此女胆大包天,非闺房之秀。”
他抬起眼皮:“这就是你挑的世子妃?”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