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茹说只要他雕得动,有钱人会捧着珍贵的石头请他雕,不单是开玩笑的一
句话。
他的技艺超越了大部分普通人对珠宝设计范畴的认知,发挥了自己早年学习玉雕和雕刻的优势,擅长把浮雕、阴雕和各种雕刻技法与宝石切割技术融为一体,以石头本身为载体。
当时展出的他的作品,是在水晶里雕刻的一座城池,那不光是普通的微型内雕,而是经过精密计算,使得外部光线穿入晶体的时候,经过不同剖面的折射,会将这座城池多次曝光。
虚幻交叠,无比瑰丽,光影的造化使它变成让人难窥真貌的一座海市蜃楼。
说实话,亲眼见过他的展品以后,当众被拂了面子的冯敛臣都没法说自己真的憎恶他。
天才毕竟都是有点脾气的,何况薛青平是持才傲物,不是针对他一个,这样一想很容易倒释然了,甚至薛青平对很多前辈都屡放狂言——也可能有时候他不是真的狂,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以至于那张嘴巴很容易得罪人,让人又恨又爱。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以薛青平过硬的背景,不会影响他在专业领域的成就和造诣。
然而大概天妒英才,就在那场展会后的半年,薛青平遭遇一场严重的车祸,据说他的父母妻儿都在车上,双亲和妻子当场殒命,他自己也受了严重的伤,包括一双手。
网上能找到关于薛青平的最后报道,就是关于那场惨烈的车祸,当时有一阵子,艺术界和珠宝圈都为之震动。但是珠宝设计师到底不太受大众关注,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后续追踪了。
对于薛青平的现状,更是一片空白,媒体后来没有报道他的伤势如何。
但谁都知道,手是设计师的第二条生命,自那之后,薛青平就没再有成熟的作品面世,连本人都深居简出,似乎已经无言地解释了什么。
这是个令人扼腕的故事,冯敛臣摸着手机,即便作为外人,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惋惜。
其实他当时只注意作品,没注意过薛青平有怎样一双手,但不知为何,他想到谭仕章。
脑海里谭仕章那双大而有力、指节分明、布满细小疤痕且略显粗粝的手,和薛青平的模糊印象重合在一起,冯敛臣盯着窗户,理了一会儿思绪,关上显示器去食堂吃饭。
下午突然收到黄芮的消息,提醒他楼下星之钥的产品部不知为什么吵起架来。
冯敛臣赶到楼下,只见一片嘈杂场面,他走过去喝止,问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鸦雀无声,露出中间的两个当事人,原来是产品部有个新招的员工和hr起了争执,觉得自己绩效被无理克扣,跑到人事部要说法,说话又不客气,就这么大吵大嚷起来。
冯敛臣出面,自然谁都不敢闹了,那个刚刚还叫嚣大声的新员工也偃旗息鼓。
之后莫明来冯敛臣办公室解释情况,连声道歉,说自己没有做好管理工作。
闹事的新员工已经被莫明批评教育,年底评优扣分,因此冯敛臣说无妨。
类似的事说少见也不少见,公司招进来的人总归形形色色,
什么性格都有,甚至包括一些奇行种,管理工作无非就是这样,大到业务问题小到员工矛盾,都得设法解决。
“那冯总,我就先出去了。”莫明向他微微鞠了一躬。
“你先等等,我问你个问题。”冯敛臣叫住他,“你觉得我会管不住人吗?”
“不会有人这么说吧?”莫明忙道,“不可能,我们都知道您挺有原则的。别看小庆他们几个吃茶点的时候敢跟您打打趣,没大没小的,私底下您说什么他们都知道不能打折的。”
冯敛臣笑了笑,摆手让他出去。
回想以前他单纯担任总助的时候,大概在员工心里的形象比现在要冷淡很多,因为那时候只负责跟在谭儒身边,当好大老板的左右手,而且职位卡在中间,不得不冷脸镇住场子。
现在职位升上来,反而变得怀柔多了,自己当领导,就要学会放低姿态,收拢民心。
否则落在别人嘴里,多半会变成他得意忘形,架子摆上天。说到底,都是披着一层皮。
这样不知不觉忙到周五,快下班时,冯敛臣收到谭仕章一条消息。
没打开时以为是工作任务,打开发现是猫的视频,寄放在谭仕章母亲家的布偶现在生活滋润,长毛被阿姨搭理得干干净净,窝在窝里喵喵地叫,一声一声软绵绵的。
小东西属实可爱,冯敛臣都没忍住,拖进度重复看了几遍。
谭仕章说是谭恩雅在家族群里分享的,冯敛臣回了句谢谢。
过半分钟,谭仕章电话打了过来:“晚上有没有安排?”
冯敛臣关上办公室的门:“没有。”
谭仕章约他的时间,为的是什么不需多说,他们有阵子没私下见面了。
待会儿下班时间一到,周末就算开始了,打算出去玩的直接一身行头带到公司,冯敛臣已经看到有人蠢蠢欲动,只等去洗手间一换就跑路,他和谭仕章大概绝没可能有这种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