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向容钰,“三郎可知他唤你有何事?”
容钰恹恹地摇头。
他心里明白,其实太子未必不知道容玥找他,这满船上的人全是太子的耳目,只怕容玥第一回遣人时,消息就飞到了太子耳朵里。
而太子心里估计也好奇着容玥面临死罪,在这种关头下还想见容钰究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故而放纵了这种行为。
太子见他神色不好,便也不再打扰,“好,三郎你好好休息,再发生这种事情,你遣人来告知孤,孤会帮你解决。”
“多谢殿下。”
太子颔首,“那孤便回去了。”他转头对墨书道:“好好伺候你家公子,有什么事只管来找孤。”
“是,奴才记住了,殿下慢走。”墨书跪地相送。
太子离去后,墨书扶着容钰躺下,“哥儿,好些了吗?还恶心吗?”
容钰瞥了眼墨书手上的伤口,淡淡道:“去处理一下吧。”
掌心被碎瓷片割伤了,又沾了水,此刻正往外渗着血丝。墨书却还为公子的关心而感动,“哥儿你自己还难受呢,还顾忌我。”
他把手往后缩了缩,“那我去包一下,让卫五进来服侍您。”
容钰阖上双眸,嗓音喑哑,“不必,谁都不用进来。”
墨书担忧地看着容钰,也只得默默出去了。
房间变得安静,那些纷繁复杂的声音终于离容钰远去,他疲惫地喘一口气,想好好睡一觉,可一闭上眼,脑中就浮现出卫京檀的容。
船舱轻轻摆动着,屋内的烛火也在墙面映出摇晃的影子,如同容钰动荡不定的心。他在烦躁、纠结,一颗心揪紧了,像舌面下压着的姜片,让他难以忍受,难以保持平静。
即便他总不承认,即便他从未开口明言,他都不能欺骗自己——他喜欢卫京檀,并且在为和卫京檀的分离而感到焦虑不安。
理智上他可以告诉自己,命运之子有他必须去完成的大业,他们必须分开一段时间。
可是他的大脑却无法控制地想,是不是他还不够优秀,不能和卫京檀并肩。是不是因为他腿残,会成为卫京檀的累赘。
这些阴暗的、自卑的想法,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在每一个失眠的晚上都会破土而出,像令人作呕的蚊蚋,在他耳边发出细小又无比吵闹的声音。
——你又被抛弃了。
你又被抛弃了!
你又被抛弃了!!
容钰猛地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些讨厌的声音,可声音仍然在脑中回荡,就好像这些恶心的蛆虫已经在啃食他的大脑,令他头痛欲裂。
容钰拼命晃着脑袋,牙齿紧紧咬住腮帮子,直到声音完全消失,他睁开眼,恍然间又回到疗养院里惨白的病房。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没有一丝声音。
任凭他呼喊、嘶叫,都没有人应。他又发病了,疗养院里精神病很多,有的病人发疯时会自残,也会伤害别人,医生控制不住就把他们用束缚带捆在床上。
容钰也不例外,只不过因为他是残疾,医生往往只捆住他的双手,防止他伤害自己。
他喊累了,嗓子哑了,不得不停下来。
病房里有一扇窗子可以看见外面,外面有一棵很高的树,树上经常有小鸟。可是窗子被封死了,他听不见一点声音,他就安静地看着,像欣赏一部彩色的默片。
“哥儿,药熬好了,您——”墨书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他的宝贝公子正背对着他,用牙把手腕啃得鲜血直流。
墨书赶紧把药放下,把容钰的手拯救出来。一边心疼地上药包扎,一边痛心疾首地问,“哥儿,您这是干什么呀?要是心里难过,你就打我骂我,何苦作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