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尽力挑着老人家能懂的说了,喝了口药:“被弹劾的官员里,就有参知政事最得意的一个学生。”
“此事老夫知道。”虔国公想起来,“参知政事原本还想招他当女婿,两家都已相看下了聘帖,这人就叫大理寺弹劾定罪,发配出京了。”
“不巧的是,此人命短,病亡在了发配的路上。”
云琅点点头:“从这以后,参知政事便同枢密使势同水火。遇到什么事,都要彼此攻讦一番。侍卫司是军中派系,参知政事自然不肯放过。”
“不过今日,还多亏小王爷沉稳。”
云琅有心替萧朔讨些长辈夸赞,扯扯萧朔袖子,一本正经道:“接了当头一锅,临危不乱,转手便砸了侍卫司一个跟头……”
虔国公凝神听了半晌,大致领会了,扫了萧朔一眼:“还算有些出息。”
萧朔微怔,起了身要道谢,被云琅眼疾腿快踹中腿弯,不由自主坐回了榻上。
云琅自小极熟练这个,把药碗塞进萧朔手里,笑吟吟挨过去:“这般有出息,您夸夸他。”
“……”萧朔按了下额角,将云琅端回来,低声:“不必了。”
云琅置若罔闻,把人扯开,拉了虔国公衣袍:“他这些年都不容易。外公,您夸他一句,就说他做得不错。”
虔国公训惯了这个外孙,一时被云琅扯得不自在,硬声道:“有什么可夸的?他是他爹娘的儿子,本就该――”
云琅低声:“外公。”
虔国公一滞,看了看萧朔肖似端王妃的眉宇,静了半晌,伸出手。
云琅旁观萧朔挨揍惯了,下意识一撑榻沿,拦在了萧朔身前。
虔国公:“……”
云琅:“……”
“老夫是要拍一拍他的肩膀!”
虔国公一阵气恼:“莫非老夫次次抬手,都是要揍他?明明――”
虔国公顿了下,难得反思半晌,有些错愕:“老夫怎么次次抬手,都是要揍他?”
云琅心说当年端王心中只怕也有此问,咳了一声,一点点挪着,让开了半个身位。
虔国公罕少有这般回头细想的时候,此时才觉得似乎的确苛刻过了头,看了萧朔半晌:“老夫这般苛责,你如何不知道说?”
萧朔这些年都被训斥着过来,自觉早已习惯,只是不愿拂云琅的好意,垂首道:“外祖父是对孙儿有所期许,自然要求严厉些,岂敢怨怼。”
“什么叫岂敢怨怼。”虔国公皱眉,“哪天你敢了,就要怨怼了?”
萧朔:“……”
云琅好心归好心,若叫外祖父动了火气,揍起自己,免不了要波及无辜的云少将军。
萧朔不着痕迹,离云琅稍远了些,起身告罪:“外祖父――”
话音未尽,虔国公已走过来,揽着他肩背,慢慢拍了两下。
萧朔话头忽顿,怔在原地。他向来生疏这些,也不觉得有多少必要,此时才被拍了两拍,胸口却忽然腾起些极陌生的感触。
虔国公身形魁梧,立在萧朔身前,静看着他,低声道:“外公知道。”
萧朔肩背微颤,仓促阖了眼。
虔国公毕竟说不出更多,深望了他一眼,不再开口,匆匆出了书房。
室内安静,不见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