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空空如也,一炉香已经燃尽,她把燃尽的香灰倒出来,走到窗前,丢进窗下花树的泥水里。
才走出一步,一道冰凉的锋利抵住她咽喉。
一支槐花树枝生得茂盛,从窗外遥遥伸进来,陆曈视线落在花枝上,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细小枝叶微微颤抖,令人想起银针抵着温热血脉时,皮肤上骤然升起的鸡皮疙瘩,仿佛能触碰到里头汩汩的血液,只消轻轻一刺,便会四处喷涌。
她吃得慢,吃了几口,突然开口道:“我今日在司礼府,见到了戚大人。”
林丹青宛如看见即将跳入火坑的失足少女,万分痛心疾首,直到陆曈与她再三保证绝不会对戚玉台起心思方才罢休。
他正想着,女子已经走到他身边,指尖搭上他脉搏。
金显荣往前走了两步,见他额上冷汗将衣襟都已浸湿,忍不住劝道:“玉台,你这脸色不大好看,不如让陆医官替你把脉瞧瞧,要是风寒未好,干脆还是回府养一养得了。”
陆曈盯着她。
杀了戚玉台,太师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窗前的绿茸茸的春意映着女子无悲无喜的脸,良久,陆曈伸手,拿过桌上纸笔,提笔在白纸上写出一个“戚”字。
林丹青闻言,捏着髓饼想了想,:“说实话,我与他也不是很熟,好多事也都是听旁人说来。不过从前也没听过戚玉台有什么欺负他人之举,要说禁忌……”
不过……
绕过游廊,走过树林里一排药房,人走过时,那点光束也随着人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穿梭,医官院的树林仿佛便成了落梅峰的乱坟岗,总有些幽魅鬼火滢荧。
四月的风本不该有寒意,柔柔吹来时,陆曈却蓦地打了个冷战,觉出些凉来。
倒是站在女子身后的金显荣走出来,轻咳一声,主动打圆场道:“玉台,这位是翰林医官院的陆医官,刚才叫你不醒,我让她来瞧瞧你是不是病了。”
戚玉台的医案也是如此。
他抬头,又看向站在门边的年轻女子,这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穿着新进医官使的蓝色袍裙。
她在灵犀香中掺入红芳絮,使得戚玉台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又在为金显荣施针时令他沉睡,让金显荣以为自己从头至尾不曾离开过捣药前厅。
腾腾的香气顿时散得满屋都是。
有人来了!
陆曈听到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伴随着医库门的关上,四周里再没了一点动静,唯有团团漆黑深不见底。
陆柔或许撞见此事,欲将此事告知陆谦,却被柯家谋害,但那封留下来的、记载着戚玉台服食药散的信函,却成为了陆谦选择告官的铁证。
医官院中何时来了这样的美人?
他正有些意动,医女却突然收回了手,站起身来。
“太师府的公子,戚玉台。”
林丹青凑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莫非你……”
陆曈神情微敛。
陆曈敛着呼吸,紧紧握着手中医案,将自己当作是这屋子里数根书梁中的一座,静静地矗立着。
“陆妹妹,”她提起桌上茶壶给陆曈倒了盏姜蜜水,小声叮嘱她,“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得了,可不能在外说。”
只是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
屋中寂静一刻。
陆曈点了点头,低头喝了口姜蜜水。
可惜被打断了。
倘若戚玉台支开下人是为了不让戚清知道自己私自服散,倒也能解释当日丰乐楼中,为何陆柔并未遇见戚家护卫阻拦而撞上戚玉台。
陆曈平日在医官院中,除了看书制药,对别的事一概漠不关心,还是第一次对与做药无关的事追问这么多。
陆曈指尖微动。
袖中淬了毒的银针收起,陆曈任由对方挟持着自己,不再反抗。
她道:“裴大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