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戚玉台,慢慢地说道:“戚公子脉搏急促有力、舌质绛红而干,亦有发热口渴之症。是为血热亢盛所致,开几副清血解毒方子服下就好。至于情志失调……”
“我发誓……”
戚玉台靠着矮榻上的枕靠,只觉浑身上下皆已湿透,青天白日竟做这样一场噩梦实在晦气,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指尖抚过鬓间时,觉得像是有蚂蚁爬过。
但换做服食药散则有不同。
“像只傀儡戏里偶人,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举一动被人牵着,偏偏旁人还要叫你学学他乖巧懂事,想想就厌烦。偷偷告诉你吧,”林丹青凑近陆曈低声道,“我可知道盛京那些官家子弟背后议论他,说他是‘假人’。”
微弱灯火下,能看清医案封皮下三个模糊的小字:戚玉台。
户部本就人员甚少,戚玉台不喜旁人跟随,金显荣更是生怕多一个人知道他阳虚血弱,空空荡荡的司礼府,正好便宜了她行事。
医官?
她收回手,神情有些遗憾。
白日里她见戚玉台脉象奇怪,比起寒食散所积热亢之症,似乎还有长期使用凝神安志药物所至影响。思来想去都觉此事有异,然而医官不可随意调看非行诊对象之医案,便只能夜里趁无人时,来此翻找戚玉台的医案。
服散。
那亮色也凄迷,像是下一刻将要一并熄灭在这浓墨里。
“医官,你这是……”戚玉台不解。
院中青石板被被昨夜雨水洗得干干净净,雨后草木清新混着泥腥气,将方才灵犀香的幽谧冲散了一些。
这是医官院存放各病者医案的医库。
这是戚玉台的医案。
“陆医官,怎么样?”金显荣问。
一个一个,总会寻到时机。
戚玉台怔住。
“我去给金大人行诊,戚公子进了屋后昏睡不醒,后来金大人叫醒戚公子想让我为他把脉,谁知他一见我如见蛇蝎,说些妄语,神志不大清楚。”陆曈语气踌躇,迟疑片刻后才道:“我为他把脉,见他脉象急促有力,血热亢盛异于常人……像是……像是……”
女子摇了摇头:“戚公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
何况还有柯家伥鬼从中作梗。
“所以,”林丹青点着桌子,对陆曈循循善诱,“你可别滥好心多说什么,离他远点才是。”
陆曈一怔。
陆曈低下头,望着桌上的白纸,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她把油纸包打开,拿油纸垫了底,分了一块给陆曈。
“哒、哒、哒——”
陆曈眉心一跳。
而她如今只是个小小医官,连入内御医都比不上。今日一过,戚玉台只会更加警醒,而如白日那样的机会更是罕见,很难再寻到机会动手。
微弱火光将屋内照亮。
电光石火间,她猛地吹灭油灯,不动声色将自己隐于重重书架之后。
陆曈在一户门前停下脚步。
蜜水清甜,煮了生姜驱寒,这样天气饮下最是熨贴。陆曈饮尽杯中蜜水,放下手中茶盏,开口道:“可我要给金侍郎行诊,将来常去司礼府,免不得会遇见戚公子。”她看向林丹青,“你可知戚公子还有何禁忌,能否一并交代我,免得我不明不白的,冲撞了他。”
陆曈谨慎地贴着书架,一架之隔,听着那人在屋里幽暗的动静。
她搁下笔。
……
许久,她才盯着林丹青,低声道:“像是长期服用寒食散所致。”
今日回来得算早,医官院中没几个人,屋中林丹青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