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久岩益发觉得难以理解,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以后总会去找他们的。”柏灵轻声道,“他们现在在江洲好好过,就是最好的。”
曾久岩着实有些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听柏灵谈及她对将来的期许——柏灵显然笃信自己将来能走得脱,尽管事到如今,曾久岩完全想不到她到底还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恢复自由身。
但柏灵既然这样说了,那她……大概就能做得到吧。
曾久岩的目光复杂起来。
“所以是什么时候动身呢?”柏灵又问道。
“日子定在后天一早。”曾久岩答道,他沉默须臾,“我且最后问你一句,真的不需要我留到月底吗?”
“不用。”柏灵笑着道,“小侯爷尽管启程,我这里不用担心,我心里都有数。”
曾久岩轻叹了一声——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
他不再问别的什么,像往常一样,和柏灵谈笑聊天。
他们既不谈往日的苦累,也不说来日的隐忧,只是坐在一起,将这四年里许多点滴乐事一一回忆。
曾久岩主动袒露了当年他们几个打算把柏灵抓起来丢湖里的计划,柏灵也直截了当地告知十四早就洞察了他们的企图,曾久岩惊在那里——时隔多年,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天是个将计就计的局中局。
笑声之中,用来提示时间的熏香很快就燃尽了三根,不断有人在窗外开始咳嗽。
两人都明白,说再见的时刻到了。
“既是临别,”柏灵端起了杯盏,“我且以茶代酒,敬久岩一杯。”
曾久岩沉眸,也端起了眼前的茶杯。
柏灵又道,“很早就想和你说了,能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我的——”
“不要说这些。”曾久岩打断道,“这样的客套话,我们就不用再说了。”
柏灵莞尔,“……也是。”
曾久岩举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柏灵也低头饮茶,茶水苦涩。
曾久岩走后,柏灵凭栏,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百花涯的街巷尽头。
直到此刻,柏灵心中忽然生出许多许多的不舍。
远处的平京城热闹依旧,繁华依旧,然而这些热闹和繁华始终与她无关——她在这里送走了十四,送走了父兄,如今又要送别旧友。
果然,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正当柏灵转身要走,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哎!柏姑娘!你在这里啊!可把我一通好找!”
柏灵迅速地眨了眨眼睛,而后转身看去——昨夜在牙行里草草见过的一个中年人站在不远处。
“……牙行的胡老板么。”柏灵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那人一听就眉开眼笑,“哎呀,就这么匆匆一面柏灵姑娘就记下了我是谁,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我今天出门之前,应该是把到哪儿、见谁的信息都登记过了,应该不难找吧?”柏灵问道,“您找我有事?”
那人随手打了个哈哈,几步走到柏灵的身旁。
他看着柏灵,就像看见一棵行走的摇钱树。
“当然有事啦,而且是急事,大事!”中年人呵呵笑道,“兰芷君这会儿要见你,姑娘快跟我走吧。”